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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9 2:34:00

俄罗斯女诗人玛·伊·茨维塔耶娃注定和音乐家有缘无分,呱呱坠地时,身为钢琴家的母亲曾期望她成为音乐家,咿呀学语吐出的第一个单词竟也是“音阶”。“大厅里颤动的声音……是妈妈的双手轻轻地触动着钢琴。”(《醒来》)很高的音乐天赋,一双长长的手很容易就把钢琴的音阶摸对,五岁几乎就能弹八度。喜欢黑白交错的琴键,白键的轻快,黑键的忧郁,“只要一按黑键就仿佛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一下触动了眼泪”,不由让人想起她那首《致妈妈》:“妈妈,你显然把忧愁作为遗产留给了两个女儿。”偶然看到母亲的一张贺年卡,有许多小麻雀落在一行行的五线谱上,原来“音符是生活在树上的”,这样的想象脱口就是诗句。“那些迟到的音符……终究也是要跳下来。当我停止弹奏,音符们像小鸟一样返回到树枝上,在窝里睡觉,不再落下。”(见《母亲与音乐》)25年之后,这些音符直接跳入诗行:

从纸上涌出所有音符,

从嘴里说出一切神启。

母亲的愿望最终落了空,俄罗斯诞生了一位“哭泣的缪斯”。终其一生,她的心智只能承担诗歌。我没有能力缀言她诗歌的音乐性,闲说几句她与俄罗斯作曲家的交集。

茨维塔耶娃(—)

普罗科菲耶夫的轶事

旅美俄罗斯文学史家马克·斯洛宁记录了年旅居法国时与普罗科菲耶夫一起看望茨维塔耶娃的一段往事。普罗刚写完第五交响曲,正在酝酿《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很赞赏玛·伊的诗歌才华,感受到她的诗里“血液在加速流淌,节奏在跳动”。一次,斯洛宁和普罗夫妇驱车去拜访茨维塔耶娃。女诗人做了茶汤招待他们,朗诵自己的诗,还开了许多玩笑。交谈中,普罗使用的谚语、俗语遭到她率直的调笑,一时兴起竟然改写了若干,比如“哪里薄,哪里就会破”,到她嘴里就成了“哪里坚固,哪里就会破”;“集腋成裘”被她改成“集腋成裘,可穷人总没衣服穿”;“走得慢就走得远”变成“走得慢哪儿也去不了”。诸如此类。言辞犀利,洒脱诙谐,惹得普罗笑个不停。

普罗想为她的诗写几首浪漫曲,随口征询她的意见。她朗读了自己的《语声》,作曲家尤其喜欢开头:“比铃鼓还要响,比管风琴音量还要大,语声——对大家一视同仁:当不顺遂的时候——就一声唉,当遇到难处——就一声噢,当感到惊异——就一声啊。”谈到想象力,两人发生了争论。玛·伊一口咬定说,不单是诗歌,整个人类的生活都是靠想象力推动的。没有想象,便没有爱情。当普罗问:“您以为这是天启吗?”“不是的,这是一种才能——向自己和别人提出想象的东西是存在的,而看不见的才是看得见的。”普罗认为她的定义过分抽象,她像连珠炮似的,但却一字一顿地说,想象意味着形象的体现以及预感、预见,它是具体而不是抽象的,因为发现了事物的本质,不是简单地把它们描述出来。作曲家辩说不过,只好退下阵来。(见《寒冰的篝火:同时代人回忆茨维塔耶娃》)

茨维塔耶娃母女合影

肖斯塔科维奇在创作

返程路上,普罗还兴奋地沉浸在女诗人的全神贯注,哪怕是不太重要的东西也悉心倾听,他甚至开始琢磨哪些诗最适于歌唱。也许是兴致过高,汽车险些撞到路边的障碍。后来阴差阳错,这些歌曲并没有写成。须知普罗是个很有戏谑天分的作曲家,茨维塔耶娃那些犀利、率性,不拘一格的诗行与他的某些音乐风格很合拍。我甚至想,她那些信口开河的“新谚语”写成谐谑曲会多有趣。想到此总觉是一件憾事。

肖斯塔科维奇的会心

像大多数俄罗斯知识分子一样,肖斯塔科维奇也喜欢读诗,因此写了不少声乐作品。选择的历史跨度很大,从普希金、莱蒙托夫到布洛克、叶甫图申科和茨维塔耶娃。年,当他为叶甫图申科的诗配乐的同时,更加熟悉了茨维塔耶娃的作品。之后不久,他听到学生季申科的《茨维塔耶娃诗三首》,随即订购了作品总谱。年8月,老肖在爱沙尼亚度假时,仅用一周时间就为茨维塔耶娃的六首诗创作了音乐。尽管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

诗的选择耐人寻味。不同年代的六首诗分别是《致我的诗》《哪里来的这般柔情?》《哈姆雷特与良心的对话》《诗人和沙皇》《鼓,别敲了》《致阿赫玛托娃》。这六首诗并非茨维塔耶娃最著名的诗,其中的头两首名气稍大。诗的选择,更多是老肖借诗人的酒杯装了自己的酒,也有少数意图不明。至于它们在多大程度上与老肖的经历和迫近的死神有关也很难臆测。六首诗在音乐结构上并不构成整体性,单从诗的内容上可以分为三组:第一首和最后一首谈到诗人与艺术:一个预期自己,一个赞美他人。二、三两首关乎爱与死,第四第五首涉及诗人与统治者。对作曲家来说,其中四首的所指显而易见,两首情诗的聚焦却有些模糊。

“我的诗,写得那么早……它们飞出来,像喷泉的水花,像花炮的火星,像一群小妖精”。这飞动的意象,简直就是老肖第一交响曲的注解,同样的不羁、跳脱震动了整个乐坛。老肖认同这首言及早期创造力的诗,可谓心有灵犀。“我的诗如珍贵的酒,它们的时代终会到来”。第二首的选择有点费解。这首写给曼德尔施塔姆的诗十分女性化——对这位“狡黠的少年”“陌生的歌手”,对他的卷发、嘴唇和长长的睫毛一往情深。茨维塔耶娃曾痴迷于曼德尔施塔姆身上的某种品质,包括他的诗歌和言谈举止。对作曲家而言,这种选择让人费解。若说想起青年时代的某位情人,显然属于无端猜测。音乐的处理非常先锋,绝少浪漫的歌唱性。比起第一首来,只是多了说白的语气。

第三首《哈姆雷特与良心的对话》,无论原诗还是音乐,气氛都很阴郁。早在年作曲家就创作了管弦乐队组曲《哈姆雷特》,年和年两次重写了这首作品,后者是为科津采夫的电影改编的。相比帕斯捷尔纳克充满知识分子隐忧的同名诗,茨维塔耶娃的诗带有戏剧性,诗句中充满对奥菲利亚自杀的内疚。“她在水底,在泥和水草里……她去那里寻求安慰,而在那里也不得安息。可我爱过她”。这首写于年的诗,其指向也很暧昧,难以体味她的所指。音乐处理上,单调低沉的宣叙调有很强的叙事性,在唱到“四万个兄弟也比不上我的爱”时,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歌曲结尾并未使诗中的自我谴责得到解决。年,撤退到大后方的走投无路导致茨维塔耶娃自杀,让深爱她的帕斯捷尔纳克产生了幸存者内疚。但作曲家并没有和她有过直接交往,所谓内疚的说法对老肖显得牵强。至少目前,没有资料可以给出作曲家选择这首诗的理由。

第四、第五两首选自组诗《致普希金》。虽然茨维塔耶娃把写诗看作是殉道、受难,社会的动荡和生活的奔波,不时让她的内心产生紧张与挫败感,但她不算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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