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只白头鹎在早上4点35分醒来。它响亮的叫声一下击退夜幕的宁静。我躺在床上,想着,它的声音这么尖锐,真像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人若万籁俱寂时走入清晨里,是不是也像撕破一道口子,一路穿行?
如鱼游在水里,看似和水融合在一起,它其实也是劈水前行。
又比如香气,空中蔓延,从厨房荡一个秋千至客厅,于空气分子中,划出一道痕迹。
2.
麻料鸟也开始鸣叫,清脆,快乐,是不同于斑鸠的声音。我将桌子搬至窗前。
屋外天未亮,然而白如雪的广玉兰如出水芙蓉,发出幽光。
那欢乐的麻料鸟一定就在花间舞蹈。远处一点是低沉稳重的斑鸠鸟儿叫,一声一声呼唤,像是喊着这流连玩耍的顽童回家去。
天马上就要醒了,谁要回家去?都出来看花了。
3.
夏日闷热,拎着水壶出门。趁园丁还在熟睡,趁邻居们都未出门,我要去浇园圃里那三株绣球花,五株月季。
说实话,园丁爷爷有点偷懒,去年八月我让他剪绣球他没剪,冬季和他打个照面,又侧面提醒他该剪月季了,他没有。今年月季直立立长到两米多高,绣球也长得比人高,能开几朵呢?
不过终究有花可浇,就是很治愈的。尤其是这样蔫蔫的早上,一点露水没有。一浇水,绣球花就来了精神,花瓣里噙着水,如眼泪。宽大的绣球叶片更是润到发亮。
植物鲜活起来,就会释放一种神奇的能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深呼吸,空气清新了,人也轻了,于是哼着小调,回家去。
相信我,即便家无花园无花可浇,带着水壶出门浇浇小区的花花草草,也是一件提升能量的事。
4.
隔壁丁丁奶奶正在摆弄一筐子栀子花。果然哦,香得掸也掸不去。
她坐在板凳上,瓷脸盆里,一汪水。栀子花去叶留瓣,一朵朵放进脸盆里,水上漂着,如白色睡莲姿态,美极。
我打门前过,问:娭毑,栀子花喷香哦,摘这么多做么个?
她回:炒辣椒恰,好恰得很。
厉害呀,我的乡亲们。不但吃味淡的木槿花,栀子花这么香,辣椒调和一下,做了菜一样一口吃下。
只要能吃,就可以吃的嘛。
5.
从什么时候起,和这个世界有了链接?自知道一朵花一棵树一只鸟的名字开始。
绝对奇妙的事,一旦知道它的名字,它便齐刷刷若新生,全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于是,30多年来,那些不曾进入我眼睛里的——三月泡,鼠曲草,紫苏,苍耳,黄连木,楝树,青蒿,吴茱萸……那些未曾辨识的斑鸠,布谷,阳雀与子规……如今全被我吸取,成了亲近之声。
自然万物,全然敞开。
而我,是自叫出一朵花一棵树一只鸟的名字,才算对这个美好世界做出了第一声回应。
才开始思考与身边之人,与乡土、植物、日常生活以及这个世界的关系。
(图:四季野餐派对——夏至草木之约)
胖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