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登美
徐志摩只见过曼殊菲儿一面,但写诗称:那二十分不死的时间。
我与西邱见过两次了,且每次都住过一晚。仔细想,这是多深的缘分!
那一晚,我们团坐在院子里的大伞下,身后是西红柿黄瓜棵儿蔓儿,以及一侧砖铺的空地。听敏姐姐讲编织,讲非遗,讲理想;听杜君讲西邱的百姓,讲西邱的治理和未来规划。退役军人出身的李书记,一边让我们吃花生、毛豆,一边讲糊豆粥的做法,讲西邱的那些美食。那一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但我们心里都是明亮的,伴着山风习习,虫声呢哝。
那样的夜晚太美,不想离去。于是,相约花椒红了,归去来。“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多年前的那个诗人,写这诗句的时候,一定也有与我们一样的依恋吧。
故地重游,风光依旧。第二次来西邱的那个下午,敏姐姐教我们“旗袍秀”,在《梅花泪》哀婉空灵的乐音里,高跟鞋们哒哒踩着地面,随着节奏,鱼贯旖旎。却原来,抛却世俗,美妆在身,姐妹们都这么美!那个下午,教者耐心仔细,学者认真投入。跟着音乐,越来越有感觉,耳边是敏姐姐清脆的拍子声:左-右-左-右。累并快乐的现实版就是:脚想休息,心却想飞。生活多么美!
小红姐姐喊吃饭的时候,我们还不想停下。小红姐姐说包水饺,用西邱的山韭菜。是老百姓自己种在家门口的,不施化肥不喷农药,只用农家肥,纯绿色有机食品。真的呢,那些翠绿的韭菜,刚窜出细嫩的韭苔儿,扑鼻的韭香。子美老兄曾经写过的“夜雨剪春韭”,就是这种韭菜吧?
摘菜、洗净、控水、切沫、剁肉、和面,一气呵成,写文章的手,做起家务也是毫不逊色。什么叫文武双全?什么叫上马击狂虏下马草军书?看看这群穿着高跟系着围裙的玫瑰们!
满院子的美女才女,自然分工:揉面的,擀皮的,拌馅的,包饺子的,做下酒菜的,不大功夫,大功初告成。杜君早已经升起火,红红的火苗在微明的夜色里,一闪一闪舔着锅底。锅是民间的铁锅,柴是山间的枯木,取之自然,用之自然,哦,这人间烟火!满院子喜庆,像过年。也像大学时的野炊。忽然一个念头冒上来,当年,当年的支援前线做军鞋,也是这样的场景吧?
饺子端上桌,炒菜亦飘香,红葡萄酒在高脚杯里氤氲着。千年前那个越女曾吟唱,今日何日兮,搴舟中流!是啊,今夕何夕,得与众彦同游!古人说:三五知己,御风而行,歌咏而归,人间美事。如今玫瑰姐们,山居相聚,对酒当歌,夫复何求?
多少年没在夜晚的天空下,在院子里吃晚餐了。这感觉如此亲切!印象里的人间烟火,是男耕女织,是晴耕雨读,是大儿锄豆溪东,小儿卧剥莲蓬,是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是一家子大小,在薄暮黄昏,团坐在夜空下的院子里,吃饭喝茶,把酒话桑麻。星星在头顶眨眼,月亮洒下一地夜华。如果没有星月,也好,每一家的灯火,都是人间一轮轮月亮。
就如这晚,阴天如墨,伞下灯如昼,四周夜漆黑。笑语喧哗中,山雨稀里哗啦密起来,风带雨丝,吹在身上,猛然间通体凉爽,如果有翅膀,谁不想扑闪扑闪飞几圈呢。雨声大起来,我们侧耳听雨。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如今我们也是人到中年,却忙里偷闲,把岁月过成一首诗。可见,心情还是要自己调节。你可以说人到中年不如狗,你更可以说:人到中年,莫言万事休;人到中年,依旧可以拍马过山丘。纪姐姐一曲《我只在乎你》开场,荷夕姐姐和曹姐姐的诗歌朗诵随之跟上,我们就在这歌声里,在这诗韵里对酒当歌。隐约有夜蝉轻唱,我伸手接了伞外的雨线,清清凉凉。拿筷子敲击桌子,学古人击节而歌:一生中能有多少,这样的夜晚,一生中能有多少,不想说再见。哦,西邱!这不死的夜晚,这永生美好的时光!
久在樊笼,复返自然。这样的日子,比起神仙日子,只是多了人间烟火。但也正是这人间烟火,是一曲歌高潮的铺垫。有人说世人匆匆忙忙,只为些散碎银两,偏这散碎银两,能解世间万般惆怅。我说忙里偷闲,才能茶禅一味。偷得浮生半日闲,才知道岁月匆匆,许多的时光,可圈可点。比如此刻,我坐在电脑前,想起西邱。
哦,西邱,那藏在山里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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