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染染出生活好色彩
□本期执行张博
“青青子衿，青青子佩”“绿兮衣兮，绿衣黄裳”……每每读到、看到这些古诗词，就让人遐想古代人衣袂飘飘的样子，想象着他们穿着的颜色：青，该是怎样的青？绿，该是怎样的绿？黄，又是如何的一个颜色？
“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白居易的这首《獠绫》道出了古人服装的奥秘——织与染。其中染，即“植物染”，就是一种取材于植物色素，古老又环保的染色技术。我们身边各种随手可得的食材、花草，都能变成精彩纷呈的染料。据了解，我国是最早使用植物染的国家之一。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关于植物染的记载，东汉《说文解字》记载有39种色彩名称，明代《天工开物》《天水冰山录》记载有近60种，清代的《雪宦绣谱》则达到余种。
中国古人做染坊的地方
古人正在做染色处理
泉州与植物染之间的渊源则别具一格。宋元时期，泉州被誉为“织染为天下最”，旧城内“清白源”遗址尚存的古井，安溪蓝印非遗传承，都见证着当时织染业的发达。而繁茂的海上丝绸之路不仅让“刺桐缎”名满全球，更将植物染技艺传播到日本、东南亚等地区。
本期《最闽南》，来一场用时间沉淀出质朴之美的旅程吧。
薯莨染布晾晒
植物染出的颜色对比
“福建而蓝，蓝甲天下”
说到蓝染，林江丽在泉州业内颇有名气。早在十年前，她就开始玩起了植物染，年还在市区西街开了一家蓝染文创工作室。多年下来，慕名而来的人非常多。
“我一直在做文创方面的工作，自从在一个展览上看到安溪蓝印花布后，我就有了新的文创理念。”如今不管是穿在身上的衣服，还是装饰家居的小玩意；无论是开发研学，还是蓝染授课，生活中处处被蓝染包围的林江丽说，她与蓝染之间是一见钟情后的缘分。“安溪蓝印花布印染技艺是福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从展览上回来后，我就试图寻找泉州与染织之间的渊源，溯源历史遗存，是我学习蓝染技艺始终秉承的理念。”
安溪的蓝溪因漂洗蓝印花布致使“溪水碧如蓝”而得名，安溪蓝田乡则得名于“广植蓝草”。早先安溪农村中，大都设有染坊“布房”，能加工染制乌黑、大青、水青、桃红、雪紫等颜色，产品远销至江南、台湾和南洋群岛。至今，安溪境内还可以见到不少三合土结构的“打菁坑”及木制纺车、织布机等旧物。
《安溪县志》称：蓝草，即《诗》所谓采蓝，有大蓝、小蓝，俗名菁。以蓝草淹水数日，去稿，投灰以收其色，用以染练。蓝印花布印染技术简单易学，适合老百姓家庭作坊制作，规模可大可小。这些记载都说明安溪人在很早以前对蓝印花布印染技艺已经运用得相当成熟。“我曾经往返多次去台湾学习蓝染技艺，当地有一个叫‘三峡’的地方，街两边全部都是制作蓝印花布的，老师介绍，这里也供奉清水祖师，最早都是来自安溪的人带去的蓝染技术。”
明代有“福建而蓝，蓝甲天下”的说法，福建蓝染也被称为“福建青”。“我一直试图寻找历史上的‘福建青’到底是一个什么颜色。在泉州曾有一个行当叫染乌商铺，闽南语里讲‘乌青’，这里的‘乌’应该就是指的青色，这种颜色很深，接近黑色。而荀子《劝学》中说‘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靛青从蓝草中提取，但颜色应该比蓝草更深。”
“据《中国药材学》记载，福建所产青黛品质最佳，称‘建青黛’。早在宋代，当地人种植加工用作染料，民国时发现其药用价值后大规模生产，是板蓝根冲剂的重要原料。有人说福建青指的就是青黛的颜色，因为现存的实物找不到，书籍史料的记载也有限，至今无法证实。”林江丽说。
清白源遗址石碑
清白源井遗址
清白源井
泉州这口井曾染天下第一深青
植物染在中国古代历史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周朝便有了管理染色的官职——染草之官，又称“染人”；秦代设有“染色司”；唐宋设有“染院”；明清设有“蓝靛所”。
古时，泉州地区的蚕桑丝织业发达，后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繁盛，至宋元时达到全盛阶段。史书称泉州“织染为天下最”，不仅输出誉满全球的“刺桐缎”，还有着种类繁多、不同颜色的丝织品。据史料记载，当时出口的丝织品中，仅绢就有红绢、红绿绢、小红绢、山红绢、赭色绢等，由此可见植物染色彩之丰富。
在泉州鲤城区东街与南俊路交会处附近的居民区，有一口看似普通的古井，也见证着泉州织染业曾经的历史。这口名为“清白源”的古井，井盘由花岗岩筑砌，外呈八边形，内呈圆形，由于年代久远，井底已淤塞，但仍有少量水源。数百年前，这里的井水以“清冽善染”闻名于世。这里是明代泉州织染局所在地。据《八闽通志》记载：宣德三年(年)，内使阮礼督造至郡，令有司买民地创建，以为织染之所。内有清玉泉井，其水染深青为天下最。明代黄仲昭曾经称，清玉泉井“其水用以染练，胜于他井”。万历三十六年（年），立“清白源”题刻。“清玉泉”正式更名为“清白源”。记者慕名前去，古井旁有一堵闽南特色的出砖入石墙，墙上嵌的正是年阴刻的石碑，上书“清白源”三个大字，距今已有多年。
“《八闽通志》里说清玉泉井以染深青色为天下最，是否就是历史上所说的‘福建青’，这也是蓝染历史的一个难得的记载。”林江丽说。
用黑豆皮染出来的银鼠色和灰鼠色
蓝染的现代家居创意
蓝印花布晾晒
植物染离我们生活不遥远
刻版、上桐油、湿布、和浆、刮浆、晾干、染色、晾晒、刮白等是蓝印花布印染必不可少的工序。“植物染工艺有很多种，包含扎染、蜡染、型染等各种技法，蓝印花布采用的是扎染技术。植物染入门很容易，但你看看博物馆中出土的那些衣料颜色依然鲜亮，这就需要依靠实验和经验累积，譬如对植物的品种、与水混合的比例、温度、酸碱度、染布温度、时长、面料的种类都有清楚的认识，这是它难的地方。”林江丽说。
齐兰近几年也沉迷植物染。与林江丽不同的是，她采用的是浸染法。因为不需要复杂的工序和设备，就着煮饭做菜的锅碗，用随处可拿的原料就可以完成一次直接的染色。“福建是一个很适合做植物染的地方。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瓜果飘香，随处可见植物染的材料。只要烧一锅水，将植物投进去，等一两个小时，滤出染液，再浸入布料染色，最后由阳光晒暖而着色固定。不需要太多的动手，一切交给水质、染液、温度、气候和阳光。”齐兰说道。
闲暇时，齐兰在家中做了非常多的尝试。“古代植物染大多与二十四节气有关，所谓食染同源，每到一个时令我就会用当季的植物或者水果试一下。譬如清明的时候做鼠粿的鼠曲草，染出来的就是清淡的绿色。泉州人爱喝茶，各种茶叶滤出来的汤水都适合染色，红茶色泽最浓最亮，绿茶有较淡的晕染效果。”齐兰说，不同的染材可以提取出什么颜色，不同的颜色怎么叠加使用，在棉、麻、丝上会有哪些不同的反应，每次探索都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蟳埔女服饰制作技艺第八代传承人黄晨向记者介绍了蟳埔女曾经穿过的薯莨衫。泉州产薯莨是一种有着千年历史、红色的染料。“薯莨形状有点像地瓜，外表呈紫黑色，内为棕红色，捣碎后有许多液汁，煮沸后把白布浸入，衣服会呈现红色。泉州产的薯莨现在已经非常稀少，年轻人也不愿意上山去挖。我曾经在网上买过其他产地的薯莨来染，但就是和泉州本地的不一样。”黄晨介绍说。
近年来植物染在年轻文创团队的复古潮流中盛行。“贵州、云南等地植物染都产业化了，最好的传承不仅是复制工艺，还要让它们贯穿于我们的生活，用的人多了，喜欢的人就多，就有焕发新生命力的可能。”林江丽说，希望这个古老的工艺在崇尚环保的当下能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欢。
试一试在家也能染一下
林江丽在做蓝印花布时需要“养缸”
林江丽制作蓝印花布的过程
用荨麻（qiánmá）做例子，它能染出比较柔和的灰绿色，十分漂亮，且带着一点春天的气息。
1.首先对布料进行预洗，将布料清洗干净后，放入水中浸泡大约30分钟，可以在水中放入常用的媒染剂、白醋、苏打之类，但可能会获得不一样的色彩。
2.将荨麻叶子放入铝锅中，放入足够的水。
3.开火，将水烧开，煮沸后关火，让荨麻在水中浸泡几个小时。
4.定期检查一下锅中的色彩变化，首先看起来应该是黄色，接下来会渐渐变暗。
5.将预洗好的布料放进去，中火加热，轻轻搅拌，煮沸后再次关火。
6.浸泡期间，可以拿起布料观看颜色，如果对颜色满意，就可以取出来，浸泡的时间从一个小时到一天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