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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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0/27 17:53:00

说起陈香花,那可是溪水村出了名的大美人。可就是这样一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女,最后居然嫁给了村里最穷的李家,给他们家瘸了一条腿的儿子李孝当了媳妇。

让那些绞尽脑汁,却没能娶到美人的小伙子们个个怨声载道。

他们之中,不乏有条件好的,可不知是她陈香花眼瞎,还是那李孝太会哄骗,竟然把一颗上好的白菜拱到了他这座猪圈里,实在令人发指。

可他们恨他们的,人家小两口的日子过得可舒心着呢,全然不理这些怨怼之词,继续你侬我侬。

虽说这李孝右腿是有些残疾,但并不影响他勤快能干,每回上山打猎都收获颇丰。但很快就有好事的人说了,说他打的猎物再多又怎样?换来的钱还不是要拿去给他娘治病。

“也不知那李美人到底图他什么,难道是图跛子活好?”一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富家公子苦恼道。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就笑了,难免说了几句荤话,就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他们就不明白了,你说要是换个人倒罢了,可为何偏偏是那家徒四壁的李家呢?

这李孝父亲早亡,母亲还因风湿骨病,常年卧床,是个典型的药罐子。就单说李孝,几年前打猎伤了一条腿,至今还跛着。要说他会赚钱吧,可赚来的银子还不够给他娘看病吃药的,不知这李香花是着了什么魔,难道是图李孝长得帅?

几个富家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不乏有比李孝长得好的,可为何……唉!大伙儿又是一阵无奈,片刻后,只好摇头散去。

这日,天朗气清。李孝在吃完娘子做的早饭后,就进山了。

自从五日前成亲后,他就一直没上山,要不是为了娘的药钱和娘子的零花,他还真想在家陪娇妻,可现实不允许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想打算日后换个营生。

毕竟打猎杀戮太重,他的这双手,已经沾染了不少鲜血了。

他这人信因果,为了娘和媳妇,他也不想再出个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象,要是他有一天不在了,娘和娘子该怎么生活下去啊。

“啾啾!”

忽然,不远处一阵马叫声传来,将李孝拉出思绪。放眼望去,居然是一匹野马正带着两匹小马在林子里吃草。

这可把他给乐坏了,要知道,正是因为一个月前,他活捉了一匹野马,卖给了城里的马痴刘员外,这才凑齐了彩礼,让岳父岳母松了口,将香花嫁给了他。

他想着,要是自己再捉了这三匹,等换来银子后,他就能有本钱去做其它营生,再也不用打猎了。

想到这里,他就开始行动。说来也巧,他自打那日捉到马后,就习惯带根草绳在身上,这会儿布置好绊马绳后,他很有策略的开始靠近马儿。

马儿很快感受到威胁,于是顺着李孝布置绊马绳的方向跑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先是那匹母马反应慢了一拍,瞬间被绊倒在地;接着两匹小马也因刹脚不及,径直撞了上去。

母马很快晕倒,其中一匹小马也是如此,唯有另一匹个头稍微小点的,居然很快反应过来,一声悲鸣后,快速起身,往一旁的树林里跑走。

一下得了两匹马,李孝也满足了,于是上前拿出一根竹管,放在马鼻子下面挥了挥,只见原本还在昏睡的马儿,瞬间就清醒过来,只是神情有些呆滞,李孝拍了拍它们,它们就很自觉地跟着走,一点儿不见野性。

原来,这李孝小时候,他的爷爷在世时是个兽医,因为了方便李孝他爹打猎,不被巨型猎物伤到,所以他专门研制出一种能使动物昏睡后,暂时迷失心智的药来为儿子所用。

李父后来又将这种秘药传给李孝,还叮嘱他不得在人前显露,说这个只要涂抹在细小的竹签上,稍稍扎破动物的皮肤,就能起到麻痹猎物的作用,还能短时间任他驱使。

所以李孝很少用它,还是因为看到这林中难得出现的几匹野马后,想到刘员外四处花重金求烈马,他才忍不住动手。

和先前一样,他也是事先将涂抹药水的细小竹签扎在草绳上,将野马抓获,不过今日点背,居然跑了一匹,也算是它命里的造化了,李孝没打算再捉它。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那匹马儿居然纠缠了他们家三代人,其中曲折,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李孝如愿卖了马,没想到这次刘员外居然给了他三百两,这真是一笔巨款啊,足够他们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们很快搬到了城里生活,好方便母亲看病,也好再找个不杀生的营生,从此金盆洗手。

最后,他门选择开了一家杂货铺,生意挺好。赚得多了,给母亲用的药自然也就越好了,老人家这些天隐隐觉得腿有些不适,似乎比以往要有劲儿了,不由得兴奋落泪,等待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到来。

陈香花也给力,很快就为李家开枝散叶,生下一个胖小子,夫妻俩为他取名李来宝,那当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李来宝八岁那年,他爹在外出送货时,居然滚落山崖,当场丧命。消息传回来时,老母亲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跟着去了。

陈香花夜夜哭泣,白天却不得不撑起所有重担,很快就衰老了不少。

还好儿子李来宝一直被教育得很好,每天散学归来,都会洗手为母亲做饭,等她回来吃。

可不到两年,厄运接连而来,先是孤儿寡母受人排挤,店铺逐渐经营失败,以前爱慕她的人开始找上门来,想要一亲芳泽,都被她拿扫把给打了出去,母子俩惶惶不可终日。

最倒霉的是,曾经一个险些娶到她的男人找上门来,想让她做个外室,前提是需要她将儿子送走,他可不想两人亲热的时候,身边多个拖油瓶盯着。

陈香花顿时怒火中烧,将人赶了出去,可男人说,他还会再来。

夜里母子俩坐在被子里,李来宝好奇问娘,“明明您可以再嫁人,不再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为何您却不同意呢?”

“傻孩子,他们对娘都不是真心的,只是因为以前娘没有答应他们的求亲,他们心里憋着气,又觉得只有得到了,才能满足虚荣,所以才会上门来的,再说了,娘这辈子就只爱你爹一个,其他人,根本就走不进娘的心里。”

陈香花对儿子讲起了一段往事,那时,她还是陈家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整个村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于是心气儿也高,就想嫁一个能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人。

十七岁那年,她与邻居姐妹进山采蕈菇,哪知邻居姐妹竟用心不良,被人收买哄她进山,实则是要将她送给一个中年男人,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就在她挣扎不脱,想要咬舌自尽时,李孝仿佛从天而降,阻止了他。

可那人会武功,两人顿时打得不可开交,谁知那人还带了两个手下来,李孝很快落了下风,还被打折了一条腿,最终他不怕死的打法终于打翻了三人,在他们落荒而逃后,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那一刻,陈香花便动心了,决定今生非他不嫁。

可奈何家中父母嫌弃他是个穷小子,不仅瘸了一条腿,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娘。

以陈香花的自身条件,即便是嫁一个员外都不为过,她家里人又怎么肯把她嫁给李孝?

这件事一耗就是两年,哪知李孝忽然有一天,带着百两银子而来,陈家父母这才笑嘻嘻地答应下来。

李来宝虽小,却也感动父母的相知相遇,不由得抱了抱母亲,无声地安慰着。

夜半时分,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动静,陈香花并没有睡着,于是悄悄下床,手拿棒子躲在门角,待来人打开门时,她就一棒打了上去,那人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往地上倒去。

陈香花害怕极了,忙探了探那人鼻子,猛地吓得坐在地上,她居然把人打死了!

就这样,她被下了大牢,被打死的正是白天威胁她的那个男人,他的妻妾如今痛哭着,一定要衙门判她斩刑,还得赔偿她们的损失。

就这样,八岁的李来宝一夜之间没了娘,就连栖身的院子都被人占了去,他身无分文,饿了就只能靠乞讨。

城里人都知道他有个杀人犯的娘,所以都避之不及,他一连饿了几天,最后饿晕在街边,被一个乞丐大叔给捡了回去。

这天,他被大叔画上了丑丑的乞丐妆,这下好了,总算能讨到点食物了,可李来宝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不饿肚子,那就得想办法赚钱,只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力有限,又无本钱,要想做生意,那实在是太难了。

也可能是从小耳濡目染,他倒是很快就有了目标……

一年后的一个秋天,枫叶红得像火烧一般,李来宝刚一进城,就听说昨夜城东的刘员外突然暴毙,死前像是受到了惊吓,嘴巴眼睛怎么都合不拢。

有人说,他这是虐马太多,遭报应了。

原来这刘员外爱马是假,爱吃马肉是真,这些年不晓得杀了多少马来吃,看来是马妖来报仇了。

李来宝听了一耳朵,觉得没意思,正准备去找乞丐大叔,忽然就被一匹马给拦住了去路。

只见那马脖颈上还有伤,鲜血流了一地,不知怎的,当李来宝看向它时,它居然露出了愤恨的眼神,吓得李来宝猛地一激灵,脚步却没有迈开。

直到那马跑出城,一路往城外跑,众人这才议论纷纷地站住,有人甚至想趁它伤,要它命,可一想到刘员外的下场,又难免打起了退堂鼓。

可也有不迷信的,跟着追了出去,李来宝见状,也着急地随他们一道离去。

马儿进了一座深山,显然已经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很快就轰然倒地。

眼看有人拿出腰间小刀,想要去杀马取肉,这时,李来宝想也没想,就跳了出来,拦住了那人。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一脸坏笑,道:“怎的?你一个乞丐还想分一杯羹不成。”

众人闻言,顿时哄笑出声,有人甚至上前挥手赶他,让他一边凉快去。

“放了它。”

“你说什么?”握刀那人一脸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了李来宝一眼,哼笑道:“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就让爷先把你分了,也好让大家伙儿尝尝,这人肉的滋味,看看到底是它好吃,还是你好吃!”

他说罢就假装要动手,哪知李来宝却是个吃软不吃硬地,只听他大喊一声,“我有钱!我给你们钱,你们放过它!”

“哈哈,你莫不是在逗我?你有钱?讨来的铜板吧,爷和他们可看不上。”

“保证够你们去香满楼吃一顿好的就是。”李来宝道。

几人的注意力一时被他吸引住,那马也蓄了些力气,它很聪明,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毛头小子身上,它很快就站起身来,没几下就消失在了一片开满绒花的茅草丛中。

那些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再说天就快要黑了,他们可不想继续待下去喂猛兽,于是扯着李来宝,让他赔偿损失。

李来宝一咬牙,将怀里的一小包银子递给握刀大汉,那人颠了几下,面色一喜,随即连忙打开一看,果然是真的银子,足足有二十两那么多,于是招呼着众人,满意的离开。

李来宝觉得一阵肉疼,这可是他这两年来,辛辛苦苦的寻找灵芝换来的,还准备用它给大叔租个好一点的小院住,一想到大叔住在漏风露雨的破庙里,还咳得那么厉害,他就觉得揪心。

看来……只能再努力去挣了!

他没有下山,心里还担心着那匹受伤的马,于是顺着痕迹寻了一路,终于在一处山谷小溪边发现了它。

它显然已经奄奄一息,李来宝急得不行,于是赶忙寻来草药替它止血,还挤了一些到它的嘴巴里,没过多久,那马就醒了过来。

它很戒备的看着李来宝,只是眼中没有了愤恨,或许是感受到嘴里的苦涩和伤口处的清凉了吧,知道是他救了它。

李来宝就这样在山里寻了个山洞住了下来,白天出去找灵芝和其它珍贵药草,夜里就照顾着受伤的白马,给它带草吃。

经过李来宝的救治,它很快痊愈,就是亏血太多,身体还有些发虚,李来宝又熬了些人参汤给它喝,慢慢地,他发现那白马似乎对他的敌意少了很多。

他一直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被一匹从未见过的马恨上了呢,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或许是它先前被人类所伤,所以是个人它都恨吧。

这天夜里,李来宝抱着干草沉沉睡去,忽然一激灵,居然做起梦来。

梦里那匹白马居然对他说起话来,说是什么它的爹娘和哥哥都被李来宝的父亲送给了坏蛋刘员外,使它们全都命丧他手,还被他和他的家人吃进了肚子里。

所以它想要报仇,终于被它逮到机会,偷吃了蛇妖的内丹,从此成为一个马妖,它假意送上门去,却不曾想,白天法力低微,竟被刘家下人放倒准备杀掉。

它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报了大仇,不过却因为心软,留了他家人性命。

它还告诉李来宝,其实他爹李孝是被它推下山崖摔死的,它原本还想杀了他和他娘,却始终下不了手。

直到看到他娘被斩首,它感觉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但它还是恨他们,要不是他们,它如今正同父母哥哥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座大山里呢。

但李来宝为了救它,不惜花光所有银两,还留在山中照顾到它痊愈,它不是个不懂感恩的动物,所以,它很感谢他,决定原谅他。

李来宝得知真相后,也是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是我爹害了你们一家,可他肯定不知道那刘员外买马是为了吃,他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捉你爹娘和哥哥的。”

“可能吧,山神大人说,凡事皆有定数,也是因果,这是我家人上辈子欠你爹的,这世就当扯平了,你走吧。”

白马说完后,李来宝只觉得眼前一黑,待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是躺在庙里的草铺上的,大叔正在一旁守着他,见他醒来,只是咧嘴一笑,就出去讨饭去了。

李来宝仔细回忆着那个梦,刚一起身,就发现草铺上不知何时,居然多出好几个上好的灵芝和起码上百年的人参。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怕是白马送给自己的,看来,它还是一匹有情有义的马呢。

李来宝用这些东西换了银子,带着乞丐大叔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买房买地,随大叔所愿,当起了田园农夫。

他还决定开间医馆,专门医治各种动物,就取名白马兽医馆,即是为父偿债,也是为白马积德,助它早登仙界。

大叔笑话他,想得倒挺美,以为兽医是想当就能当似的。

哪知李宝来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翻烂了外壳的旧书来,大叔不识字,于是李宝来一字一顿地教他念,“李、堂、安、兽、医、录。”

他解释说,“李堂安”是他祖父的名字,他可是一位很厉害的兽医,这便是他老人家的毕生所学,是他们李家的瑰宝,他得传扬下去。

因为不管是救人的还是救兽的,所救的都是生命,他不想祖父的心血就此断送。

而李宝来也说到做到,要是哪家的家禽出了问题,他都会想尽办法解决。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他还会雷打不动的进山去,寻找那些需要救助的小动物,因此不管是家禽还是野兽,见了他都像是见了自己的亲人一样,而李宝来也一直尽心照顾着对他有养恩的乞丐大叔,还为他讨了媳妇。

而他自己也因常年积善行德,直到百岁才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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