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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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9/24 21:14:00

我们走进插秧节演出现场大门的时候,里面已经锣鼓喧天,震耳欲聋了。

身边的朋友来自外市,眼前的景象把她惊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她收回凌乱的目光:

“哇,多久?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热闹了,满世界的泥土味……”

朋友说的没错,抬望眼:长廊短亭,不是草就是木头;演出的队伍到处是红绸绿缎、碎花短袄、粗布长衫……

朋友说的这“土”并非是粗浅、鄙陋之意,而是指真正的本土文化的典藏,是扎在土壤里带着泥香的文化特产。

所谓山有神,水有韵,土壤里面有内涵。辽河口这块土壤,可是舞舞含着传说,曲曲藏着故事。都长着辽河口胎记。

听听:辽河号子拉网调,高跷秧歌大花轿;

听听:葫芦吹、蛤蟆令、葫芦拉、打夯号子、小对花……

不错,坐在云端,埋在土里依然是辽河口的味道,辽河口调调!

工尺谱

一曲悠扬的古调从小河边传出来,瞬间心就被岁月的风车纽缴成麻花绳。

十几位民间艺人,坐在草地上,穿着长袍马褂,戴着铁链眼镜,摇着头,手打着拍子,咿咿呀呀的唱。

工尺上工尺工尺上啊

五尺尺工五六六哇

六尺六五五哇

六六工尺尺呀

六六上工尺尺呀

工尺工五六五

六工尺六工尺上上啊……

唱的正是传说中的工尺谱。是我国古代传统记谱法之一,历经千百年后,在辽河口仍能流传下来的古老的乐谱。因用工、尺等字,记写唱名而得名,是用文字来记录音乐的符号,跟许多管乐器、民族乐器的指法和宫调都有关联,所以十分难懂,曾经一度被称为天书,也一度被淡忘。

古代流传甚广,但在今天,谁要是还能懂得这种记谱方法,必定是管乐器的行家。

师傅李运中就是这样的管乐行家。这个能把稻草玩得鲜活的民间艺术家的九字箴言是:“辽河口、老祖宗、早地根”。

师傅说他研究民间文艺几十年,工尺谱系何时开始创用,还真很难考查。根据历史记载,用于汉族,源自唐朝,流传民间。发现于敦煌千佛洞后,唐明宗时开始流传,他手里保存的是明、清通行的工尺谱。

师傅也谈《唐人大曲谱》《事林广记》《弦索十三套》,于我们却有如对牛弹琴。只听明白他当年学习用工尺谱来演唱或记谱,用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等字样作为表示音高(同时也是唱名)的基本符号,可相当于sol、la、si、do、re、mi、fa(或升Fa)、sol、la、si。

师傅随口哼唱几句,那调调却一点不难唱,那么熟悉,师傅唱两遍我们就能跟上,

“这调听起来咋有咱家门口的早根子味道呢?”

“唉,对喽,孺子可教也,”

师傅听了我的话十分兴奋。他说工尺谱流传在民间,但是古代记音的写法与今天通用的写法不同,各地所流行的工尺谱,在写法上和读法上也大不相同。辽河口这边流传下来的就是辽河口的工尺谱,它就有独属于这个地方的音乐属性,所以它是唯一的,不能让它丢失。

师傅说的丢失是指在辽河口,这个古老的字谱在渐渐失传。到今天,当地几乎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唱了。

“这些个老学究唱的是旧谱还是新谱?”

“新谱,旧谱像《紫竹调》《苏武放羊》都相当好听,但不是咱辽河边的故事,你看河边坐着那几个老学究,我现在就教他们,把他们教会了,这工尺谱还得传下去。”

看着师傅爬那张满皱纹的脸,凝视好久。本是个音乐行家,乐器高手,用简朴记录音乐分分钟的事,却非要把这片莽苍苍的黑土中埋着的,日渐消瘦的工尺谱挖掘出来,传下去,犟不犟?

老学究们悦耳的曲谱再度唱响,顺着声音寻去,你会走过走过潮沟岗坨,坑塘苇荡,似乎会一直走到炊烟最早升起的地方,沿途有蛙声,有鹤鸣,甚至会看到蓝天沧水包裹着的梦境。那苍老又略带伤感的调子,缓慢悠扬,时聚时散,仿佛佛陀口中的经卷,让浮躁的心安静而悠远。它能让人想起泥土、劳作,也能让人想到辛苦、哀伤;能让人从灵魂深处流出苍凉的意境,也能让人感受到命运里的奔腾和汹涌。尤其那看似散淡、悠然自在又随心所欲的唱腔,传递的正是我们辽河口人乃至我们民族的一种生生不息、坚韧不拔的精神头。

那一刻,我的眼前闪现异样的画面:从茂腾腾的芦苇、菖蒲的缝隙里,隐约飘来一缕原始的味道,几艘古式木船在河面上前行,古船不仅能从此岸抵达彼岸,似乎还能载着游人逆着时针走回到从前,顺着河道,仿佛能一直走到第一缕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到农耕尚不能完全解决温饱的时代。先民们慢慢摇着时光的橹,捕捞沧海桑田,捕捞起网眼里漏掉的生活情趣,草棚里飘来饭香,素索简淡,白鹭的一声啼叫空旷了四野,鸣声悠远……好一会,脑海里确乎有了重现的怦然心动和失而复得的快慰,瞬间捕捉到了埋在他童年里的光影,或者是记忆深处旧得发黄的片段,想千年沧桑巨变、百年航事盛衰。輾颜欢笑,心过百年。那份留恋,仿佛到了明天,这些古老的玩意儿就会光阴消逝,或许这正是心灵上的一种感动、一种呼唤、一种回归,更是对历史、对传统、对祖先敬重与敬畏。

我不知道哪种语言能够准确而透彻的表达我内心的情感,像久久没有找到倾泻的泉眼,我很想唱唱这玄奥的曲调,并邀风儿和鸟儿一起来。

朋友显然也被这段曲子深深的打动,许久,她说:“没想到这充满草根味道的质朴后面,是别样的洞天”。

是的,这些带有胎记的文化的精深与古老,也许只有辽河水知道,而岸上的故事,或许只有它们知道……

心醉神怡,眷眷而归时,我还在想“工尺谱”,想它的过去和未来。只因其有根、有魂,有血脉。

二界沟渔家号子

一艘旱地木船上,几个挽着裤腿,敞着衣大襟的花甲老汉,一边升帆,一边唱和。

“脚踩大河岸,纤绳拉得紧,船工号声齐,排除千万难。”这里的号声指的是“渔家号子”。在早儿,河边海边长大的人,就是听着“号子”长大的,甚至随便找个渔民都能哼上几句。可现今不同往昔,要想听渔家号子难了,得预约、邀请,或者是在上节目的时候才有幸观闻。

在盘锦,若论地域文化,二界沟“渔家号子”,也算是当地这旮沓的家底儿了,咋这么说呢,因为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地域、特殊的人群成就了这方特殊的文化符号。

先有渔民渔船,后有渔家号子,这是定数。最早的时候,二界沟个天然的大渔场,往前推溯,最远从有明一代,从驿路开始,过往此地的人就发现了这块河流冲洗的平原。且海水、河水流经到此速度就缓慢下来,形成松软的泥,滩涂甚广,沉淀了很多鱼饵。海产品在繁殖期也有个习俗,必须得“蹭泥儿”、蹭滩,这样才繁殖得充分,所以,一到繁殖季节,地方人叫“季儿”,譬如海蜇季儿、鲅鱼季儿、梭鱼季儿,形成鱼汛,到什么季节就有什么鱼来,海产品及其丰富。鱼顺着海河汇聚而来,人也沿着辽东湾、渤海湾、莱州湾三个海岸线陆续汇聚而来。

这些远途跋涉的赶海者,就是为二界沟的开海捕捞而来。二界沟开海在春季,属春潮,特别大,只有这个时节的潮水才能把冰排彻底拱开,船才能出海。他们大多来自天津、河北、山东等地,分水、陆两个群体而来,没有固定的时间节点,一般过完年正月十五,走陆路的就开始徒步启程,沿途队伍不断的增大,从几人到几十人到百余人,就像南来北往的雁阵,翔集栖息,风雨兼程,久而久之,这些捕渔人不叫渔民,而拥有一个特诗意的名字“渔雁”,寓意为这里的渔民非鱼非雁却如鱼如雁,每年随着潮汛的更迭、季节的变化,不停地沿着沿海的水陆边缘南来北往地跋涉,就像迁徙的候鸟一样。走陆路的叫陆雁,随船来的叫水雁。

这个听起来很雅的称呼实在难以掩盖现实生活的苦涩。无论是路雁、水雁,沿途都要过几条大的海、河,走的过程里十分艰难,危险重重。真正能赶得上开海捕捞的还是陆路赶来的人群,他们大多是壮劳力,伙计,打工者,脚力快。而沿水路来的,安全起见,通常集结十条二十条船,沿途遭遇冰凌堵塞、水流通畅,等他们船赶到时,捕捞早已开始。但坐船而来的大多是船主,带着家眷,就是所说的网铺。

他们的到来不仅仅是人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这么简单,他们也把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文化带到了新的住所,尤其是语言,河北络头语言就是这样带到这里的。因为他们原有生活的纬度与当地不同,衣食住行都发生了变化,为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必须改变原有的生活状态、生产方式,并与当地的风俗、文化相结合,这样就形成一处特殊的人群、特殊的文化群体

渔猎生活离不开捻船,行船捕鱼离不开口号,渔家号子作为渔家一种特殊的产物应运而生。

采访当地几位老渔民(最长者87岁)了解到,二界沟渔民根据作业实践共创造六种号子,分别是“拉樯号子”“打戕号子”“打篷号子”“串跳号子”“拉网号子”“钻木号子”。拉樯,即是把十几米长的大黄花儿松木杆子,重的有上千斤重,通过跳板往船上拽;打戕也叫戕桩,即往海里打木桩,在海里戕桩围网捕鱼,二界沟的浅海泥滩是唯一,是只有这里渔民才能进行的最典型的渔猎活动;打篷也叫升帆,就是把帆篷拽起来;串跳,在拉拽重物过程中串动跳板;拉网即是拉拽挂满了鱼的鱼网;钻木,就说没有电钻的时代,修捻船,二尺厚的船底板都靠人工钻木。数数这些个活计都是重体力劳动,你想想,上千斤重的木桩硬生生戕打到海底,得大家合心聚力才成,咋能齐刷刷一起用力呀?喊号呗。所以二界沟的“渔家号子”没有什么牌子、曲目,最多算作民歌的一种,就是渔民们在劳作时随着劳动的节奏即兴的哼唱。虽说简单,几百年的喊唱也喊出不少学问,发挥着巨大的社会功能。譬如:按发音强弱分硬号、软号,按内容归类又分节日、仪式、说今唱古、打情逗趣几种。倘若,在你听来那只是简单的“一二三”或者“嘿呦、嗨呀”的直嗓子蛮喊,那你着实是不解劳动渔民的风情。浪漫

啥风情?内心里美滋滋的祈愿、火辣辣的需求和浪丢丢的愿望呗。

渔家号子首要功能就是聚合力,在劳作时把大伙儿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一般肩上、手上、脚下凝聚重力的时候,都喊硬号,调子都比较平直,不拖泥带水,就是一种呐喊,但号子一喊开,却顿挫有力,简单的几处婉转、荡漾,就能让人感受到暗流涌动的苍茫和风浪撞击的力量,渔家人多少的沧桑、寂寞、艰难、苦楚,都喊在一声声阳刚、豪迈的唱和里。

“铜锣一响,嗨呦嗨呦,赛金钟啊,嗨呦嗨呦,船后有舵,嗨呦嗨呦,自来风啊,嗨呦嗨呦,船头顶浪,嗨呦嗨呦,行千里呀,嗨呦嗨呦,拉网一下,嗨呦嗨呦,就成功啊,嗨呦嗨呦,头网金子,嗨呦嗨呦,二网银吶,嗨呦嗨呦,三网打个,嗨呦嗨呦,聚宝盆呐。”

这是“拉网号”的一段唱和。渔人多苦多累,肩上多沉多重,唱和中,金灿灿、响亮亮的美好生活就呈现眼前。这种号子的唱词一般适合在庄重的仪式、节日时用的,词里的铜锣、金钟是固定模式,图个好彩头。但更多的,渔人除了歇海停船,其余时间基本都在海上度过。茫茫大海,无垠的空旷,寂寞呀,有时候,来自身体、生理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网,寂寞得令人窒息,这时候,渔人更需要放开喉咙喊一喊,唱一唱,想什么喊什么,要什么,唱什么,于是就有了更五花八门的内容,通过喊唱,祛除海上的寂寞,令这索然无味的日子有了温度、色彩,丰富而多情。渔人淳良、达观、大度的情怀尽在于此。

肚子里有点古墨的老渔民也会说书、讲古,比如《讲穆桂英挂帅》《薛礼征东》《岳母刺字》都能唱和成号子。

“穆柯寨呀,黑油嘿呦,女花容啊,黑油嘿呦,长枪一摆,黑油嘿呦,赛银龙啊,黑油嘿呦,两*阵前,黑油嘿呦,破天门那,黑油嘿呦,杨家女将,黑油嘿呦,传美名啊......”

看哪场样板戏不错,回头就把内容也喊成号子:

“威虎山那,啊哈,啊哈,座山雕哇,啊哈,啊哈,老九上山,啊哈,啊哈,叫胡彪哇,啊哈,啊哈,一撮毛啊,啊哈,啊哈,逃跑了哇”.....

当然,渔民最大的智慧在于无论在何种艰辛的生活境遇里,他们总能找自己那种不受羁绊的精神追求,“掐科打诨”便是他们用自己的娱乐方式点亮生活的一种途径。

当地人把“掐科打诨”叫“粉科”、“黄科”、“牙碜科”,唱到高潮处就围绕“性”展开。诸如那些男女之事啊,结婚啊,搞对象啊,恋爱呀,生孩子啊,洞房花烛什么的,唱的起兴,听得乐呵,辛劳、疲惫在笑声中也就散了。

这些诨科里,主人公常常就是小六子,二柱子,张大傻子,王二丫头。领唱这类号子的也都是渔民中嗓子好、有号召力的人,活泼逗趣又擅长扯皮搭嘎,是个十足的数来宝,重要一点,他们能把生活里熟视无睹的人、事、物串成一件件耳熟能详的故事。诸如“出海打渔,跟船跑哇,想媳妇想得,直跺脚哇,憋得小脸,像火烤哇”.......“蛤喇皮子,不扎脚啊,小六子跳墙,狗不咬哇,闺女丢了,妈不找哇”....渔民热腾腾的生活情趣浮于眼前。

号子唱得久了,脑子也愈加活泛,号子随之蜕变成一种文化,唱号人能力越来越强,他们见景生情,急中生智,即兴喊唱。见鱼喊鱼,看菜唱菜,看上海的人说上海的事,看天津的船说天津的滩:“上海滩那,有三宝哇,鼓楼炮台,连根搞哇”.....“天津卫呀,有两宝哇,包子麻花,能造饱喽”。除了娱乐,渔家号子也紧跟时代,与时俱进。土改的时代说土改,炼钢的年代夸炼钢。“太阳出来,亮堂堂啊,毛泽东思想,放光芒啊,照到哪里,哪里亮啊”......改革开放40年之际,号子又这样唱:“伙计们那,齐齐心那,提口气呀,长长神呐,新时代呀,捻新船那,撸起袖子,加油干那”.......

渔家号子丰富多彩的内容就是渔人生存之态的最好诠释。也唱出了学问和内涵。二界沟“渔家号子”伴着渔民这一喊唱,就是几十年、几百年。

秋霜鬓染乡音不改。为啥说二界沟的号子是土生土长,喊过了几百年,这号子的至今仍含着点天津、唐山、河北络子的味,也含着当地这股子艮劲儿,当然更多的是道散发着二界沟两河水的海咸味。

如今,二界沟“渔家号子”作为渔雁文化精髓,承载着渔人美好的理想、寄托渔民内心的期盼,成为这块土地提炼出一笔精神财富。年10月,它代表辽宁省唯一一家被选中的节目参加由文化部主办“非物质文化遗产”《山花奖》赛事。参赛的十个人,最小的是领号人杨秀光,也是69岁的老人了,当他们拉起纤绳,那古铜色的脸庞,就像岁月的钟表盘,弯曲的身体,就像青铜色的龙骨

如今,渔家号子真的成了辽河口文化的“老宝贝”了。这里说的老,不只是岁月的久远。李子元老人今年87岁,当了一辈子老号头:“号子就是渔民的命令,没有号声,人就没了冲锋,日子就没了味道。”那嘹亮的号子声,依旧铿锵,摄人心魄,老人心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眼里充满无限的希望。

寸子舞

那一群花枝柳腰的女人,在长庭外,似走非走,似舞非舞,一副梨花带雨的神态。原来她们脚上穿的可都是“寸子”。

提起“三寸金莲”,估计世人尽知。一双是金莲,中国古代女性标志性的美足,而对于“寸子”,估计人们会一脸的茫然,不要说世人,恐怕是一直在抢救保护这一技艺的辽河口一带,也未人所尽知。

其实,这里要说的是“寸子舞”,也叫“踩寸舞”、“踩寸子”,一种纯粹草根的,至今仍是布衣身份的民间舞蹈,是戏种中的小场,它的诞生,与“三寸金莲”是有血脉情缘的。

中国女性的缠足史有一千余年,“三寸金莲四寸腰”,就是此其间里,中国古代关于女性的审美取向。美的事物都是要被追随和效仿的,“三寸娇足、弓如新月、步步生莲”便从宫闱到贵胄到平民铺天盖地地美下来,在民间,女子以脚小为荣达到了最高的审美情趣,甚至娶媳妇长一脸麻子都不打紧,只要脚小,就是最美的德行。古代女子的金足,除了夫家外人是难以得见的,越不得见,就越是美得神秘。“寸子舞”的雏形的的确确就是模仿小脚女人走路,就是想把女人掩藏在闺房里的美流俗于世,而能完成这一任务的只有也只能有大胆、不受制约的民间艺人了。

“在辽河口这片,让寸子舞成长开花的人是石文玉,一个鼓捣一辈子寸子舞的民间老艺人(已辞世),但种下这个种子的人叫田大烟袋(本名不详),是是老先生的师爷”。这是在谈起“寸子舞”的时候,师傅(李运中先生,盘锦市著名民间艺术家)这样跟我们讲。师傅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与同仁们在挖掘整理民间文化的时候,到平安农村采访过石文玉老先生。那时石老先生已经年近70,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据老先生回忆说,其实“寸子舞”最早盛行于江北(黑龙江)一带。他10岁的时候,因为本地生活太困窘,日子不好过,他随家到江北讨生活,在那他看到了“寸子舞”,而且在江北是很流行的一种舞蹈。小孩子,干啥也干不了,不如就跟着学戏吧。况且石老先生挺喜欢这种舞蹈。当时戏班里的师傅叫“田大烟袋”,七十岁上下,石老先生是年龄小,所以就称田师傅为师爷,石老先生的“寸子舞”皆为师爷“田大烟袋”所教。回来,石先生举家迁回故地,石老先生在家乡平安一带开始传教。

最开始打小样,石老先生找到他的外甥刘晓楼搭架(一旦一丑两人一副架)。刘晓楼是戏班子出身,擦个三花脸,扮下装,逗戏、调情出神入化。石老先生梳个假辫子,簪朵芍药花,扮上装,就跟大姑娘一样。两个人的扭着各样的姿势,特别好看,他们的“踩寸子”一亮出来,就在当地引起了轰动,沿着河边一传开,很多人主动前来学习,最后真正学下来的却不多,因为“寸子舞”乍一看,动作好像不是特别的复杂,但真正能扭得好,扭得协调并非易事。

首先是做“寸子”。为什么说这是草根艺术,“寸子”是此舞为旦角特制的小鞋,是舞蹈的关键所在。而这书双鞋,多由表演者自己制作。一般长11厘米,宽6厘米,这么小的鞋女人穿尚觉艰难,但那个年代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扭秧歌,旦角都是男人扮的,让大老爷们把又肥又大的大脚片子塞进这样小的鞋里,恐怕是人受得了,鞋受不了。而“寸子”与舞的玄妙就在于此。“先用缠脚布将脚缠紧,再用特制的竹帘,一头放在脚心处,另一头放在脚脖处,然后用竹帘上的绑带将脚绑紧,这样便人为的将脚掌与小腿的直角固定成了平角,最后,把小鞋套在脚尖上外面再用长绸裤一盖,只剩寸长。”(《寸子舞与猜想》李运中)。整个过程看得出,旦角踩着“寸子”表演,实际是只有脚尖着地,等同于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脚尖上,个中的苦涩滋味只有足尖清楚。所以“寸子舞”看的是“寸子”,苦的是脚尖。

但“踩寸子”还是很快在辽南地区流行起来。自晚清时关内的秧歌柳子、歌舞杂戏传到关外后,辽南地区民间特别流行唱秧歌(扭秧歌),逢年年节、庙会赛事各种秧歌竞技好不热闹,总有艺人要技高一筹,也总有艺人要别出心裁,所以,一些大户人家往往就单点“踩寸子”这档小戏。

小戏?没错,“寸子舞”虽是舞蹈,却应归属为喇叭戏范畴。因为舞蹈的时候,需要一个人吹喇叭,一个人打小钹才能进行。“踩寸子”小戏活跃起来后,表演者以辽河两岸的元素和风俗为基调,在音乐、服饰、造型、道具、动作等方面进行进一步加工,加印了辽河口的符号。寸子戏情节取材缠足女要过河,请求路遇的男青年帮忙,由此引起的男女爱慕之情。音乐有固定曲牌子,都是当地百姓喜闻乐见的小曲目,如“王二姐思夫”“柳青杨”“小开门”等,鼓点踩秧歌调,以缠足女亮小脚为核心,“咕嘟隆咚镗”,一鼓、二鼓、三鼓、四鼓跟着具体情境敲打。音乐、鼓点舞蹈浑然融于一体,表演中旦、丑舞蹈核心也围绕“亮脚尖”进行。旦角用足尖敲出一路的碎花“金莲”步,不走,站不住,步大了容易摔跤,“踩寸”的人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一直的动,颤动和碎步就形成了“寸子舞”与其他舞蹈不同的美。远远的入了眼,一个小脚女人,手里摇着手绢,弱柳扶风,娇滴滴、软绵绵、婀娜妖娆的闺中之趣、女性羞答答、怯生生、细腻又俏皮的心思都扭搭了出来。丑角看上去憨直、粗犷,表演中始终盯着旦角的小脚,矮步蹲裆,双手摆袖,对见所未见的“寸子”兴奋、好奇,似怜惜,又似调情。旦角围绕“伸、抬、踢、晾”做造型,丑角则附身、蹲步衬托一旁,一场戏,旦、丑要做二三十个动作,情境真实,惟妙惟肖,旧时民间男女之间那种素白朴实的情感,那个味道、情调特别勾人,辽河口人的含蓄、俏皮,泼辣、粗犷,风趣、诙谐的个性尽显眼前。

随着人们对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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