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斗转光阴禳七星（2）
原创插画，未经作者授权允许不得使用师徒四人商议好，便将要前往小孤村的消息告诉了白羽。白羽本来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听到能回小孤村安顿高智和月娇的灵位，态度立刻积极起来。恰好小孤村的当家阿爸春伯也要启程回村，三人便辞别狐尊、狐后，跟随春伯回转小孤村。一路上春伯又向他们讲述了很多高智和月娇父母的故事，白羽听得尤为仔细，常常背着众人，躲到一旁暗自落泪。
小孤村位于麒麟岭，距离青丘山并不太远，三四日的时间便到了。春伯回到村里，在祠堂开坛祭香，全村老少齐聚，听当家阿爸讲述了高老爹祖孙俩英勇牺牲的事迹，无不伤心落泪。崔绍本想趁机会开导白羽，没想到白羽感同身受，在祠堂直接哭晕过去。等被大家抬回老屋救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春伯找来村里的医生抓药诊治，越治病情越严重。这样闹腾了足足四五天，虽然不再哭哭笑笑了，但满嘴胡言乱语，一会儿说起蜀汉的*国大事，一会儿念叨和月娇当初捕鱼牧鹅的往事，又变回当初浑浑噩噩的痴呆青年模样。
崔绍没想到弄巧成拙，事情反而无法收拾，着急上火，嘴上都生了大泡。还好小柔为人稳重，一面请春伯遣散村民不要围观，一面在村外原来月娇放鹅的池塘边搭起窝棚，又从老屋中搬来很多旧家具物什，夫妻两人陪着白羽住到窝棚里。这招果然有效，住了两天，白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停止了哭闹，只是神智仍不清醒，每日不是坐在窝棚门前的泥地里摆弄石子，就是拿着树枝敲击瓦罐、竹片，嘴里叽里咕噜地吟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曲调。
这一日，小柔见白羽在门前滚了一身污泥，便回屋解开他的随身包袱，想找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包袱打开，正巧月娇做的那把羽扇掉了出来，白羽在门口看见，一把将小柔推开，抢过羽扇跑出窝棚，笔直地向池塘边的鹅栏跑去。
崔绍和小柔怕他失足落水，紧紧在后追赶。白羽此时神志糊涂，只当崔绍二人要抢他的羽扇，慌不择路，一头闯进了池塘边的鹅栏，将鹅栏中正在休息、孵蛋的白鹅惊得四散乱飞，他自己则一跤摔倒在草丛中，不但羽扇顺水漂走，自己浑身上下沾满了蛋清、蛋黄和鹅粪，狼狈不堪。
这下可惹急了鹅栏里正在休息的头鹅南蛮王和火神娘娘，两只大白鹅张开数尺长的翅膀，一起扑上白羽的肩膀和额头，将他推入池塘之中。其他白鹅团团围上，在水中将白羽一顿乱啄。崔绍大惊失色，跳上池塘边的竹排，长篙一边划水，一边挥舞着驱赶群鹅。
等竹排划近，崔绍才发现南蛮王和火神娘娘既不像要置白羽于死地，也没有放过白羽的意思，而是用嘴牢牢衔住他的衣领，每当白羽手足乱挥呛水时，便会将他奋力拽出水面。崔绍上前拉出白羽的衣领，将他横放在竹排上控水，两只大白鹅带着其他的手下，悠悠然地跟在竹排后面，小心翼翼地护送两人上岸。
小柔生火烧水，崔绍将白羽的外衣扒掉，为他清洗干净，裹入被中。其他的白鹅都已回栏，只有南蛮王和火神娘娘摇摇晃晃地踱入窝棚，双双蹲坐在床铺旁边，不时伸头观察白羽的情况。
大约睡了两个时辰，白羽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崔绍怕他再到处乱跑，坐倒床前道：“兄弟，你醒啦！不怕不怕，就是失足落水，洗个热水澡，灌了姜汤，等寒气都发出来就没事了。”
白羽摸了摸被子，略带焦急道：“扇子，我的扇子呢？”
刚才羽扇落水，等崔绍救起白羽，那把扇子在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崔绍知道这把扇子对白羽的意义重大，本想趁他神志不清先蒙混过去，明天拔几根鹅翎给他重做一个，没想到白羽刚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失落的羽扇。
崔绍正在想着说辞，白羽长叹一声，看了看卧在床前的一对白鹅，轻声道：“终于没了，月娇姐留给我最后的念想，终于没了……”
崔绍心里一阵发紧，暗叫要糟。白羽起身并排坐在床头，伸手握住崔绍的手，感激道：“大哥，这些天我任性胡闹，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有劳你和嫂子了。”
崔绍跳起身来，伸手在白羽面前晃了晃，白羽笑道：“大哥，我都好了，没事了，你不要怕。”崔绍兴奋地大叫一声，跑出窝棚把正在做饭的小柔拉了进来，白羽已经自己穿好外衣，将头发简单扎好，起身与崔绍夫妇重新见礼，两只大白鹅也站起身来，亲昵地将脖颈和头扎进白羽的怀中。
白羽微笑着抚摸着南蛮王和火神娘娘的头颈，充满感情道：“大哥、嫂子，你们别怨我，自从在洪荒之地我和师父合体以后，以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尤其让我难忘的，就是我第二次来到青丘，因为聚灵失败，没能到达承天大殿，半路中从天空落下，掉落在这个池塘里。那时的我，神智全失，凭着求生的本能，奋力上岸，结果和今天一样撞进了鹅栏，恰好踩碎了火神娘娘正在孵化的一窝鹅蛋。”
火神娘娘抬起头来，用嘴轻轻钳了白羽的手臂一口，南蛮王也在一旁曲颈长鸣。白羽抚摸着两只鹅，继续道：“那时的我，被它们俩带着群鹅追咬，差点淹死在水塘。恰好月娇姐在塘中下网，是她赶开了鹅群，把我救上了岸。”
小柔坐在板凳上，被白羽的讲述打动，道：“那是你们夫妻第一次见面吧？”白羽点头道：“月娇姐将我带回家，和爷爷一起帮我洗干净。我脑子糊里糊涂，说话颠三倒四，比乞丐叫花子还不如。当时小孤村被魔族斥候多次偷袭，伤亡惨重，因为我来历不明，春伯和村民们都不肯收留我。月娇姐发了狠，就在这里搭了窝棚，带我住在这里。过了半年多，村民见我除了傻里傻气，与人无争，这才慢慢接纳了我。”
崔绍笑道：“那时候的你，说傻不傻，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自己的名字不知道，对村里的鸡鸭马牛的数量倒是清楚得很。”
白羽脸上浮现出一丝甜蜜，道：“因为我踩碎了火神娘娘的七枚鹅蛋，它们俩对我戒心很大，每次我想帮月娇姐去放鹅，它们就会追着我咬。我怕得很，经常摔在泥坑里滚一身的泥。月娇姐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换洗，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呆头鹅’。后来她见我被两只鹅欺负得狠了，就想了个办法，用爷爷教给她的通灵术，让两只鹅把我当成它们的孩子。从此，不但我能够安心牧鹅，连村子里调皮的孩子也不敢欺负我了。”
见小柔对通灵术颇感兴趣，白羽笑着说：“月娇姐趁南蛮王和火神娘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收集它们俩七根羽毛，插在我的额头上，然后为我施法。蚩尤族源于九黎，驯兽的本领天下无双，这通灵术其实就是从驯兽中演化而来与动物交流的法术。它们俩见到我头上的鹅翎，就把我当成了那七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崔绍听得兴起：“怪不得当初相见，你头上一直插着几根白鹅羽毛，原来是有这样一段故事。”
白羽笑了笑，眼圈又微微泛红，道：“应该就是这七根羽毛，成为我对这段深情的最后留恋。当月娇姐和爷爷连续离开我后，我就像落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死抓住过去的回忆不肯放手。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心里实在放不下，在青丘山，我干脆封闭了所有心智，任凭自己变回当年的痴呆少年。”
回想起白羽在琉璃宫的种种反常举动，崔绍夫妇恍然大悟，感慨道：“不能怨你，月娇和高先生为了你，为了整个青丘界牺牲得太多了。”
白羽从背囊中取出公子晦明的五弦琴，走出窝棚，坐在树下调动琴柱，弹起了那首“梁甫吟”，琴曲悠扬婉转，在林间久久回荡。白羽眼中珠泪缓缓流下，吟道：“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唱到这里，喉头哽咽，琴声戛然而止。
崔绍默默取来香烛，在窝棚前点燃，小柔端出米酒，三个人一言不发，将酒酹入池塘，然后向着池塘跪倒磕了三个头。白羽痛惜道：“爷爷、月娇姐，白羽这就要去了。你们对我的再生之德，容我办完了神州的大事，再来相陪相伴。”
南蛮王和火神娘娘甚有灵性，似乎知道即将要与白羽分别，双双跑来依偎在他怀中，用身体摩擦。白羽抱住双鹅，动情道：“蒙你们二位多年来的守护，结下此等因缘。我这就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就算到了神州，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回来看望。如果来世重能相见，我必报七次恩情，偿还我当年毁蛋之失。”
白羽是极其守信之人，后来果然践行诺言。回到神州成为诸葛亮后，为了纪念曾经在长安青门窥视小孔，被吸入青丘界求学的经历，他为自己起表字“孔明”；又由于他通晓九天回梦心法，为了纪念牺牲的月娇和高老爹，在神州界隆中躬耕之时，经常通过梦境回到小孤村祭奠。因此他最爱白日呼呼大睡，为防止有人打扰，便自号“卧龙”。直到刘备三顾茅庐后随之出山驰骋，以国事为重，才逐渐改掉了这个习惯。
白羽丢失了羽扇，斩断了所有牵挂，重新振奋精神，带着崔绍夫妇重入村中祠堂，与月娇和高智最后作别，然后辞别春伯和乡亲们，出了小孤村。
小孤村坐落在麒麟岭上，出村以后笔直向北过了黄龙溪，不出三日就会回到青丘山。崔绍和白羽出村以后，却不忙北进，反而不约而同地向南溜达，小柔心中奇怪，问道：“二位，青丘山在北边，为什么你们要往南边去？”
崔绍哼哼哈哈地顾左右而言他，白羽抖了个机灵道：“嫂子，我听说灵丘将*镇守的黄龙法坛就在这附近，现在战事吃紧，我们去见识一下好不好？”
小柔疑心大作，拦住两人道：“你们是不是准备违抗狐尊大人的将令，想私自赶往仙霞岭？”
崔绍嬉皮笑脸道：“怎么是违反大元帅的将令呢，说得这样难听。出发之前，师公叮嘱要想办法开导白羽，早日恢复神智。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我不辱使命嘛。既然提前完成了任务，我身为羽林*副将*，大家都在前方浴血奋战，我陪着老婆躲回青丘山享清福，实在说不过去。白羽，你说对不对？”
小柔气恼道：“谁要去享清福了？你们想去找出尘子的晦气，心情我理解，但没有元帅的将令，这叫擅自行动！我看你这个副将*的交椅只怕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被撸掉了。白羽，你不要跟着他胡闹，当心被他连累。”
见崔绍急得抓耳挠腮，白羽眼珠一转，道：“嫂子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就去黄龙法坛拜谒一下灵丘将*，了解了解前方的战事，如果元帅已经大获全胜，我们立刻就回转青丘山。”
崔绍一听拍手叫好，小柔一来拗不过这二人，二来也着实牵挂前方的战事，只好勉强同意。三人立刻抓紧赶路，翻过麒麟岭，很快就来到了黄龙法坛。
这黄龙法坛是天狐卫中灵丘将*的辖区，自从出尘子的魔*开始进攻青丘界一来，往日平静祥和的法坛已经变成了一座防卫森严的*营。大批的通灵*依据法坛所处的山坳地形，构筑了八个*寨连环相接，前后绵延数十里。近日里青丘界在狐尊的统领下筹备反击作战，灵丘将*奉命再次施展通灵术，召唤其他天书自然界的友*前来助战。崔绍三人赶到外围大寨时，正巧看到一队威风凛凛的重装骑兵部队从*营中开出，这支部队不论战士还是坐骑皆身披重甲，最奇特的是这些坐骑身材高大，腿部细长，头上生角，一对肉翅收于肋间，双目如电，尾巴似驴，不仅奔跑迅速，看来遇到紧急情况还能飞天对战。骑在古怪坐骑上的*士形象威猛，手上拿得多半是战锤、长矛之类的重兵器，背上还背了硬弓，一看就是战力超群的生力*。
小柔眼尖，一眼看到站在大寨门前的灵丘将*，正在和一名骑将交谈，便拉着崔绍二人前来见礼。灵丘将*前些时日在明堂听狐尊介绍了崔绍的英雄事迹，对他钦佩有加，连忙为大家引荐。原来这支骑兵部队来自飞驼山灵界，领队的将*名叫苏伦合。
苏伦合初到青丘界，对狐尊和灵丘将*久闻大名，对白羽和崔绍并不熟悉。听灵丘将*将他二人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不由心中不服，撇了撇嘴道：“对狐尊大神和各位天狐卫的将*我是很敬佩的，在我飞驼山有一句俗语：宝剑不是藏在剑鞘里的摆设，要上阵杀敌饮饱鲜血，那才是块好钢！诸位，请恕我*务在身，没有时间和你们述谈了。”
崔绍听苏伦合话里摆明了看不起自己，不免心中有气，道：“好啊，说起上阵杀敌，大家正好同路。在我神州也有一句俗语：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苏伦合瞪大眼睛问道：“骡子？那是个什么东西？”崔绍支吾道：“这个骡子嘛，就是爹爹是驴，妈妈是马生出来的宝宝。”苏伦合诧异道：“那就是杂交的品种了，品种都不纯，还有什么好比的？”
白羽笑道：“将*有所不知，这骡子虽然是杂交而生，但是力气很大，负重能力比一般的驴子和马都要强上好几倍。”
苏伦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一起上阵杀敌，去比上一比，谁杀的敌人多，谁就是骡子。”
崔绍啼笑皆非：“意思虽然差不多，但我可不想当骡子。”苏伦合一脸不解：“你不是说骡子很厉害吗，为什么不想当骡子？”崔绍捂嘴道：“因为谁要是当了骡子，就等于被阉割的牲口，要断子绝孙了。”苏伦合一听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小子，如此歹毒，竟然要本将*断子绝孙不成。来来来，我和你先打上一架再说！”
两人一番斗口，驴唇不对马嘴，惹得周围众人都忍俊不禁。灵丘将*连说带比划，苏伦合才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一拳捣在崔绍的肩膀上，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子古怪精灵，怪话连篇，险些让我着了你的道，主动去抢这个大骡子的头衔。”
崔绍也爱上了苏伦合的率真，道：“苏将*，我就和你赌一场。我们一起效力*前，比一比在阵上谁杀的敌人多。”苏伦合胸脯一挺：“好！谁输了就给对方当马骑……不对，当骡子骑。”
本来说好了只是来黄龙法坛看看情况，被这两人一闹，小柔也当场没了主意。还是白羽足智多谋，为大家谋划好，先去前方狐尊元帅的大营听用，至于能不能上阵杀敌，一切为*令是从。
众人兴高采烈地结伴上路，苏伦合统领的飞驼骑兵机动力惊人，不但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就是遇到河川挡路，那些驼鹿立刻就会展开肉翅，驮着重装骑兵直接飞过河去。苏伦合一边指挥部下行*，一边也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