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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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有一棵鼠曲草人民资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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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宸
  岭南的气候宜人,梨园更是长满葳蕤的百草,多可入药。有一种长得像老鼠耳朵的草,儿时我们传唱着童谣:“鼠曲草,鼠曲草,细绒毛,佩银环。”时光恍若昨天,那屋檐的鼠曲草壁画也渐渐褪去颜色。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记忆的温情画面总是似曾相识,给生活带来一份甘甜。

阳春三月,土地焕新颜,绿植像荧火般活跃。六岁那年,祖母把熬制好的鼠曲泥糅合糯米粉,披在手掌上的粿皮透亮有光泽,再舀一勺花生仁和芝麻馅料,粿皮在祖母手指间来回旋转几圈,便把花边粘到一块了,再按进一个桃子形状的木头印模,倒扣出来,鼠曲粿便做成了。下锅蒸熟,看着一个个绿色的鼠曲粿成型,馨香如花瓣的气息,入口黏稠的嚼劲。鼠曲粿的香味,盈满我们的鼻尖,祖母把鼠曲粿送给邻里的孩童,大家乐得跟见到木偶戏一样激动,鼠曲粿是儿时最甜的味道。

十岁那年,赶上秋天丰收季,我到田里帮忙收割水稻。傍晚回家,我发现双手臂有许多红点,像红豆一样,父亲说,应该是稻穗的叶子摩擦到皮肤引起的。于是父亲找来一捆鼠曲草,不顾白天收割稻穗的倦意,搬来笨重的石臼,加入清洗后的鼠曲草,一砸,一捣,一压,研磨草药,伴随着石头碰撞的声音,草汁渐渐溢出,清香如品茗的气息。父亲把鼠曲草泥轻轻地敷在我的手臂上,透凉的感觉,仿佛一阵清风拂过。月光下,瞧见父亲眼睛里的红血丝,这丰收季忙得像水牛一样晕头转向,挑起重担,心生敬畏。不知不觉,通红的肤色渐渐像夕阳的云层变得越来越淡,没想到,这鼠曲草还有这样神奇的药效。

十五岁那年,母亲带我来到梨园,她的目光慌慌张张,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一直在低头寻找。嗞的一声,突然一条草蛇穿梭于草丛中发出声响,吓得我后退了几步,趔趄了几下,脸色发青,母亲紧紧牵起我的手,我才冷静了下来。大风摇曳着梨花,满园残花落。母亲一直弯着腰,手上拿着一枝竹子,像一把探路的拐杖,走了很久,但还是没找着,于田塍间,小径旁,母亲都全神贯注。终于在一棵梨树下,瞧见一簇鼠曲草,她大喊:“娃,我们找到了,”母亲像见着宝物一样,双眼放光,她乐得手一直抖动,弯下腰,敬畏地把这株鼠曲草采撷下来,顿觉清新的空气弥漫开来。

回到家,母亲把猪肉剁碎,加入鼠曲草,在盆子里拍打出弹性,丸子被鼠曲草洇染成绿色,像颗青枣般诱人,下锅煮,热气腾腾,淡香如薄荷的气息,一颗颗饱满的鼠曲草肉丸在锅里转圈圈,我看得嘴馋,咽下了唾液。母亲给我们兄弟俩各盛一碗,一直受咳嗽折磨的弟弟,他吃得稀里哗啦,汤水喝得一点都不剩,母亲轻轻地抚一抚弟弟的后背说:“下次可不能再贪嘴吃太多烙饼了。”弟弟点点头,像石缝里探出头的鼠曲草,渐渐不会因咳嗽而像累蔫的状态。那一刻,我才发现平时和弟弟斗嘴,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毕业后,一次工作不顺心,心情如阴天般郁闷,一个人去爬山。在低头思考时,意外瞥见那抹绿色,石缝里摇曳着一棵鼠曲草,儿时的美好记忆如春天的花儿盛放。我轻轻地抚一抚它,想起祖母带给我亲切的味道,父亲带给我的温暖,母亲带给我深沉的爱。心里渐渐恢复了平静,轻声哼唱起儿时的童谣:“鼠曲草,鼠曲草,细绒毛,佩银环”,那一些和伙伴们玩耍的场面,历历在目,雨后初霁,人生路,即使遇见拦路石,也要像鼠曲草一样,感受芳香如枕书的气息,归来仍是风度翩翩的少年,向阳而生,逆风前行。

如今,潮汕的百草,仍在南国的沃土上找到归属。一些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青草店铺,还可以喝到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每碗凉茶入口回甘,是乡愁的韵味,幽香如软玉的气息。去年清明节回乡,看到田里搭起许多棚子,大量种植鼠曲草,后来一打听,城镇的粿品店定时来收购,别看这小小的草药,却承载着人们脱贫致富的中国梦。

每每行走于故乡的小巷,我总喜欢仰望屋檐上的鼠曲草壁画,岁月在屋檐上雕刻了许多虫洞,蛀蚀的粉末透过虫洞轻轻飘洒,如时光沙漏珍藏的鼠曲香,弥漫开来,眼前这一幕,我便悟懂了,惜时惜己,感受岁月留香。那抹鼠曲绿,一直摇曳着,有时像童话一样莅临我的梦里。

本文来源: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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