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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藏匿
●吕敏讷
一个山湾
缠山绕水,一路疾驰且徐行,高楼、俗务撤身后退,人渐近自然,渐近空阔静寂。
到达时,山间来了细雨。细雨并不是来的,细雨是主人,住在那里时日久了,年岁已老,面目从容。我们好似稀客,不曾通报,贸然而至,算是闯入,自觉罪过,脚便尽量轻迈,借着一些镶嵌的石板木板,将自己一层一层托往高处去。
人身浊而重,路却轻盈曼妙,人停下来,路却并不会停,它向着林间的一片清寂,转身而去,遁迹何方,不知所终。也不去追究,路一程一程,此刻到达何处,都是早有的安排。不可预知的,就不去寻觅。
到得至高处,眼前豁然。高处平且宽阔,一山独立,始知此山乃孤绝之地,孤绝之地却并不孤单,它也并非至高的山。四处望,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边是山,右边是山,周身犹有更高的山将此山团团环绕。山外有山,山将山层层包裹。起初以为最高的山,却深陷群山之中,一时想起那句俗语,这山望着那山高。山的高度往往在心中而非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全在于心不在于眼。如何看待山与山的关系?此山彼山背靠背,则两山互为靠背,你称我为山背,我称你为山背;此山彼山面对面,则两山互为对面,给对方的是臂弯。如何理解,还真是好玩。喜欢就长久对视,相看两不厌;不喜欢就互相倚靠,背对背拥抱。山山耸立,互斥共存。自然之力便是自然之理。
四围皆山,而此处,只是其中一个山湾而已。路如玉带,任性随心,在山湾里缠来缠去。田块无规无则,任意摆放,白地膜一行一行,顺着山势,在地上列队演练横竖撇捺,有章法也无章法。有花瓣落在上面,湿漉漉,纷纷攘攘散乱一层。有绿色菜蔬占满的地块,也有被埋进种子后刨成的密密麻麻的图案点缀的地块,地埂边,香椿树的红芽儿,脆嫩鲜亮。更高处,避风向阳,一些旧房舍,一律土黄的墙面。窗户敞着,像空阔的眼睛张着,看护着田园。不见田间有人耕作,路上亦碰不到行人。心中恍惚,感觉到了一个世外之地。
人在山道上盘桓,在清凉里穿行,周遭无声,人声便最喧嚷。人声惊扰了雨,雨抽身离开,只在梨花瓣上垂着几滴。人声惊扰了雾,雾就逃到山尖上,浮在树梢上,卧在屋顶上,藏得到处都是。雾越躲越远,在它们觉得安全的位置打量人群,斜着身子,歪着头或变幻体型。山光暗淡,山形有显露也有隐藏,更加无法辨识其高其阔,氤氲里只觉人在雾雨婆娑里漫游,周身田块间、树林中,无穷生命气息浩荡而来,喷薄而来。闭目,放空内心,贪婪吐纳,有山林野气,有花味草味、菜蔬味,心生欢喜。不禁艳羡此间之人,可以呼云唤月,沐林间雨露,与草木清风为邻为友为伴为知己,可以听泉可以问月可以闲饮茶可以独钓雪。可以对影成三人。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一时天地之间,万物静穆,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亦不知一片竹林里住着湘妃住着七贤,竹是魏晋竹还是北宋竹。是在胸之竹还是苏子屋侧之竹,它属于食可无肉居必有竹的子瞻,还是,人怜竹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的半山。一树桃花,左右无伴,独自站在崖畔,三五枝干,一些花并不繁盛,从灼灼夭夭,一直开到人面不知何处去。想起那位资质甚美孤寂寡合的名叫崔护的少年,一年年清明日,一个个城南郊外,一处处花木葱翠却寂若无人的庭院。一年一年一个又一个崔护在那里叩门良久,门缝中的少女若隐若现,一棵棵盛开着桃花的小树,娇媚之姿绰约之态,始,四目相视,终,以目相送。尔后一切交给时间,它创造世间的一切荒凉。一年一年,庭院深深,花木和门院都是旧年的模样,人去院空,一把大锁和一首小诗共同承担了一个美丽凄荒的往事。树上的花高不可视,地上唯见一些桃花瓣。也罢,不看别的桃花了吧。
山间树木繁盛。田园间矮矮的桃树梨树苹果树,随意栽植,枝叶蓬勃,一片憨态,令人喜爱。坡上杨柳松柏,肆意生长,树冠或如伞盖欲遮天蔽日,或似塔尖直指苍穹,它们是山中的盛年树,支撑着山的形体。也有盘曲嶙峋如瘦骨的,是树中的长辈,树龄最高,说是核桃树,不知何故,春已过半却还未生发出一片新叶,独有刺破青天的苍劲之感。最顽皮活泼的莫过于屋侧的梨花桃花,你踩着台阶上了木楼,靠着玻璃窗,倚着一方木几坐定,花树便把它白噗噗粉团团的手臂伸过来,搭在窗外,隔着窗和你挤眉弄眼。还好,还好,有玻璃,似有若无的一层间隔。可能,不同的窗前,有不同的花枝,不同的花枝经由一堵堵矮土墙伸到木楼上来。春色扎根泥土却一直向上舒展,爬上木楼,来到每一间屋子。屋子里没有主人,小木楼是专为远道而来的人准备的。
那些屋子,都有一个别致的名字:陶梦源,飞梦阁,逸梦轩,鸿梦宅,清梦屋,圆梦庭……每个屋子都有梦。极易做梦,半生居陋室而做美梦无数,梦中美景无数,美人无数。本为寻常之人,偶做白日梦以自我勉励。而这些似梦似幻的屋名,留给寻梦而来的人吧。这里的民宿好在融合自然和世俗生活,有田园有庄稼有菜蔬有桃有梨有雾有云有我。你春天来,你的房间住满细雨花枝;你夏天来,你的房间溢满清风鸟语;秋天你来,霜枫松涛此起彼伏;冬天你来,应是万籁息声,适合听听自己。春夏秋冬,此间都是一派自然天真,想来应是别具风情。上楼下楼,进门出门,仿佛追逐,又仿佛失去。索性在圆几旁的木椅上,且坐坐。远山在远处分布,雾已褪去,雨也消散,山风晃动,花叶葱茏,一切熙攘隐去,只觉满眼是春,春风浩荡,春意盎然。一时神思凝滞,竟无需一字。
离开时,回头再看一眼路口木门上方的匾额:山湾梦谷。
弄清了这个名字的来由,起先,几乎与世隔绝的高山之上有两个村落,一曰山背,一曰罗湾。山高路险,生存维艰,人们整体搬离后,两村合而为一各取一字,便有此新名。村庄和名字一同归还自然,归于绿水青山。筑路修葺遂有今日之山湾梦谷。
天下大山何其多,天下村落何其多,此地独以山湾为名,一山一湾,山山湾湾,无穷无尽。
有幸到得此山此湾,片刻闲云野鹤,足矣。至于梦,有无都随缘自然。
山湾,在陇之南,藏深山。先前属化马乡,山下有巨石名曰“化马神石”。后易其名为两河口镇。
两河交汇,一个山湾。
两河,白龙江一也,岷江一也。
站在天地和药草间
一夜雨声。早起骤晴,万物欣然。
雨是春雨,随风入夜,便是好雨,好雨知时;天亮便晴,也是难遇的好天色。
说是去看药。
陇南药材,特色独具。陇上江南,秦岭岷山交会,长江黄河缠绵,山水潜藏仙音灵气。千年药乡,草药之美之味之用远播天下。比如,西和半夏,远销韩国日本;哈达铺产的“岷归”享誉国内外;米仓“红芪”,品质独一无二遐迩闻名;康县天麻以其品高质优占领市场;文县“纹*”畅销全国;礼县大黄名不虚传……半夏,*参,红芪,当归,大黄,它们从大山深处的泥土里走出,名字里带着独有的生命气息,有着各自的面目秉性。能生于荒山大野,也长于屋后房前,可以一枝独秀亦可葳蕤成林,救人于危难之间,养人于俗常烟火中。
一方水土孕育一方草木。草木养育人也救人性命。那些药草它藏身远山深谷,喜寒凉之气,寂静生长,纳天地精华,吸收日月天光,通晓自然之运化。时日积淀,遂成草药。根茎叶华果,各有其用。
今日所见之药,并非藏身深山老林,让医者艰难行走于沟壑茂林间,背药篓拿药锄寻寻觅觅的药。至唐代,有此一人,普救含灵之苦,为大医精诚者,他敢为天下先,主张野生药物变家种,他刻苦试验并取得成功。自此,藏身远山僻壤的那些稀有的药材,开始在大田间繁衍生长。天下药农参与草药的栽植和培育,促使越来越多的药参与了人世的救死扶伤。也让一些药得以繁衍流传。千年之后,我见到的药,更是登了大雅之堂,一些庄稼让位的田块沃土间,成片流转的规模化土地留给药材。那些不为人所熟识的草,在这一方山水之间群贤毕至,济济一堂,天下药草归于一园,标示牌上注着它们各自的姓名。它们的前世今生和个人简历,一天天的生长,都在一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