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白露（组诗）□董欣潘◇海边祭神大海一波三折低吼，高歌波涛旷日持久的涌动，激荡浪花从礁石上飞溅而落开出的花朵，稍纵即逝此刻，供神的祭品已经备好列神各就各位幡旗迎风而舞祭神的人聚集于沙地海面平阔，海鸥从远海飞来一身乌衣，两翅生风仿佛带来了神谕◇紫菜岁月三月，白露湾海碧天蓝亮晃晃的阳光直照海面紫菜在波浪的手掌中打开它的身心，柔软，飘逸，绵长随海水波动，在波动中生长细嫩的紫菜怀着春天的梦它有薄荷的衣裳，透明之心有红色的种子，在春风里受孕在海水中发育和茁壮在董帝希紫菜加工厂里地上凉晒的紫菜生辉他说那是紫菜母，怀揣一颗红心而海在海上波动紫菜架在波涛中漂浮海边人靠海吃海，众多的乡亲以养殖紫菜为生三月培育苗种五月下种，十月收成白露村是一个古朴的渔乡他们终年以海为业，一年四季一枚紫菜，泛起一座大海在风起浪涌中，度过幸福的一生◇春风里有人一遍遍喊他的乳名把渔网收起，从大海的宝库里掏出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它们仿佛是龙宫派出的使者在海的蓝色舞台上舞蹈退向远方的海潮一波又一波鸥鸟的翅膀扇动春光蓝色的花园，那些雪亮的花朵正在春天的门楣时开时新紫菜养殖区跳跃着一线阳光那人熟练驾驶舢板穿梭于海面将成片的紫菜收拾，码头上等他的人在春风里一遍遍喊他的乳名◇老宅母亲离开多年被大风掀开几个窟窿的老宅住进了麻雀，猫咪，老鼠野生的藤蔓悄悄爬上灶台，伸向屋梁如果它再举高一点，就够到天空了那是神灵的居所，虚空而神秘不时有白云从漏洞里飘过偶尔也有鸟鸣和羽毛落下一同落下来的，还有夜晚的星光它照见人间，仿佛洞悉了一切◇想你那么好一辈子最亲近的还是那块土地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劳作和休憩也将在那里死去嗅惯了泥土和种子的气味，花草的清香一生努力，前半生为了挺直腰杆后半生顺从流水，向大地俯首称臣后来，父亲为自己建造一座宅子砌出的土石墙高过自己的身子将天色也砌成一片漆黑直至一个人匍匐下去夜色苍茫，星光升起还有谁给我指明北斗七星？◇白露村旧事北山多石，路陡，坡峭从前的一支山溪链子一般挂在我童年的时光里太阳时常炫耀，光晕五彩斑斓幻化成乡村古朴、纯粹的景象南山靠近海，坡平，路缓多草木的山地，有我父母的一亩三分地，春来种土豆盛夏时紫色的茄子，浅黄的丝瓜花摇曳在海风中，金灿灿的稻子映现着丰收的光泽如今，我已离开多年白露村旧事，像一串串风干的农作物，在记忆里枯萎尚不知现在的土豆，南瓜和蕃薯兄弟，它们过的好不好？◇鼠曲粿三月，田地里长满了开出细碎黄花的鼠曲草在春风中轻轻摇曳。那是清明时节母亲总要采摘一些回来用于制作鼠曲粿它们在泉水里浸泡，清洗干净剔除粗枝败叶，摘掉根茎然后放在太阳底下凉晒去掉水份的鼠曲草萎缩成干花母亲将它们捣碎，绿色的粉末和着糯米一起蒸煮，倒入石臼反复锤打反复锤打，直至打制成为一种草绿色柔嫩劲道，芳香可口的鼠曲粿在我故乡，它是一种传统美食通常会先用于祭祀祖先或神灵而后再赏给我们这些小神们◇那时酒是人间最好的药那些年，一家人口粮并不充裕每年冬天，父亲仍要酿造一坛土酒将节省下来的十几斤糯米用山泉浸泡，洗净，过滤凉干装入一个大蒸笼，放在铁锅上蒸母亲坐在老旧的灶台下烧火一边添柴，一边推拉风箱灶膛里，柴火旺盛不时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蒸笼热气升腾，飘出糯米饭的馨香父亲将蒸熟的糯米倒出来凉去热气，与准备好的红粬搅和一起再倒入干净的瓷坛里加水，封实，盖上棉被，让它慢慢发酵期间还要经过几次探望，搅动和尝试酒花慢慢簇开了酒的气味发出细碎的响声那时，酒是人间最好的药父亲每次收工回来母亲都要温热一碗土酒父亲喝得满脸通红，一身是汗这样持续了许多年，直至父亲活也干不了，路也走不动，酒也喝不了了◇村里媳妇们春花，秋月，夏荷，冬雪这些冰清玉洁的女人都是村里最美和最好看的女人她们从外村嫁入，承接了村庄的烟火，服伺老人，哺育幼儿饲养一大群鸡鸭鹅与猪牛羊仿佛她们是生活的行家里手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我的村庄，因为有这些女人每一天都过得幸福，甜蜜一年四季，生机盎然◇白露一叶知秋，想必是秋光笼罩的山野累累果实挂枝头，皆是满心的喜悦山水有情，炎热的节气总算过去秋高气清，天地便有了些许凉意我对秋天的展望，源于这一天我确信，秋风起，白露生，霜如玉◇窄叶野豌豆窄叶野豌豆对春天死心塌地在广阔的大地上在山地，在田园，在路边她们爱春天，情有独钟的那种爱她们爱在雨中流泪她们爱一片春光她们一路走来，弯腰贴地她们一往情深，令我心有所爱她们葱茏，繁茂，值得我赞美◇春到山野开始是草叶吐绿，接着野花的香四处弥漫，一些叶芽顶出了泥土另外一些则从老树的枝丫间冒出来，星星点点仿佛点亮内心的灯火我走过去摘取其中的一枚叶片细嫩，芳香，有微小的粘稠我知道，那些细小的，卑微的和庸常的事物只有在春天，才可以这样尽情放纵尽情享受这无边又迷乱的春光毫无顾忌地吮吸清新脱俗的香气◇白鹭它躬身而行，低着头喜欢将喙伸到水里，逡巡着什么它偶尔也抬头看着天空那里蓝天空阔，白云飘移其中有几朵落入水中又被微风荡开，至今不知去向更多的时候，它像一片白云飞过滩头，怀揣一身雪白和孤独◇路上遇见的草没有风时，它就安静地站着不偏不倚想自己的心事，或者不想对一只前来问候的蝴蝶无动于衷对一粒悄悄靠近的蚂蚁也不排斥如果有风来了，它只轻轻摇曳几下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挥一挥手，点一点头示以友好和善意仿佛一切按部就班，在祥和的氛围中进行而它只是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在众草之中，并不出众司空见惯，又微不足道◇小蜡我们的目光同时停在路边一棵叫小蜡的小树身上它细小的花蕾，闪着粉白的光蓬勃而生，散布在枝叶之间浓浓的香气在风中弥漫摇曳的小花，像星星值得我们驻足，行注目礼值得我们分享和赞美它像我一样，耐寒，敏感迷恋太阳，喜欢一片春光作者简介：董欣潘，原名董新潘，男，福建福鼎白露人，福建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作见于《诗刊》《草堂》《诗潮》《诗歌月刊》《福建文学》《北方文学》《浙江诗人》等，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等多个选本，偶尔获奖。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