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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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江南草木灶头香新民晚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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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不能忘怀的味道,除了马兰头,还有黄花果和艾草,是用来做青团的。

前一阵子在食堂买花卷和菜包,准备带回家做早餐,看到摆出来的菜品里居然有青团,便顺手要了几只。随口问了下价格,蛋黄肉松和豆沙馅单个分别是八元和六元,各买了三个,共计42元。居然不便宜。

我有些诧异,但这或许并不完全是价格的原因。在潜意识里,春天的黄花果糕,端午时节的白米粽和抱抱粽,盛大的暑期即将来临时河塘里的菱角,一年收尾时摇着船只去隔壁村打的年糕,都与季节轮转、四季时令相关,却从不是以金钱来衡量的。

那些如今更多在纸上被人怀念的江南风物,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是孩童最真切的年复一年的期盼。尤其是在春天。初春,气温才悄悄透露出些许暖意,下过几场不那么急冷的雨,打过几声隆隆的惊雷,被禁锢了好几个月的孩子们,便开始漫山遍野地撒欢了。他们在山间田头采马兰头,摘黄花果,挖野芦根,偷蚕豆,在漫山遍野的野花香里,埋头寻找初露端倪的小小笋尖。

上海人家里头颇受欢迎的一道香干马兰头,是我至今眷恋的儿时滋味的升级版本。小时候,豆腐干虽然不是稀罕物,但大多时候,也得等豆腐郎中骑着小三轮满村子叫喊“卖豆腐咯,卖豆腐咯”,才能买上一些。但刚刚摘下的马兰头却是不等人的。放学时,几个伙伴会相约着从大路边熟练地拐入山间小路。上山,翻过一座山头,下山,便是村子的边缘。一上一下的山路边上,看到有马兰头,有细笋,几个人便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摘了兜在兜里,一路玩耍,一路采摘,回家便可以加个餐。马兰头择一择,洗一洗,下锅汆熟,捞起拧干水分。那菜团分明还是滚烫的,于是一边龇牙,一边在砧板上用菜刀细细地切成碎末,然后盛入碗中,滴几滴麻油,撒上些盐,长筷子搅拌几下,清香四溢,满口生津。细笋则是切成碎末,打入鸡蛋,入锅蒸成鲜甜软滑的笋尖鸡蛋羹,出锅前再加几颗葱花,两滴香油,值得再加一碗满满的米饭。

马兰头在山间和田头都是常见之物,但滋味却是有些不同的。山里的马兰头长得清瘦柔韧,铁锈红的秆子,叶片细长,在山间的小道旁贴着地皮稀稀疏疏地长,一处丛生不会太密集,总要人弯着腰到处寻觅,才能采上一兜。枝上还有老叶,回家后坐在小板凳上择个半天,才能择出浅浅一篮,入水一汆,则更只剩下一口的量。长在田间的马兰头就不一样了。农夫种菜,浇水施肥,总有些养分可以匀给它们一些,于是个个长得细嫩柔软,叶片比山间的圆润许多,杆子的红也不是清瘦的红,而是青里透出一点点嫩红,轻轻一掐,都能掐出饱满的汁液来。最可爱的是,它们是一大丛一大丛地长,摘起来轻而易举。与山上的马兰头比起来,田间的马兰头滋味会淡薄一些,但也胜在清爽。

早春不能忘怀的味道,除了马兰头,还有黄花果和艾草,是用来做青团的。在老家绍兴,青团不叫青团,叫做黄花果糕。学名叫做鼠曲草的黄花果用来入味,需在还没有开花时采摘最嫩的叶子,一年也就短短十几天的早春滋味,弥足珍贵。艾也是摘取刚刚萌发的幼苗,用来入色和增香。但山间的艾,还有真艾假艾之分,需把叶面翻转过来,背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白色茸毛的,可以用来做糕点,背面没有茸毛的便被叫做假艾,不能添入食物之中。

做黄花果糕时,还需把平时不轻易动用的石臼从旧物堆里翻出来。石臼笨重,一年只用两次,春天用来做黄花果糕,冬天用来“搡”年糕。做黄花果糕时,把黄花果、艾草取叶剁碎,和米粉、糯米粉一起放进石臼里,放水放糖,用木棍反复捶捣,直至成团。然后把面团搓成一小团,用力按进印花的模具里,再在桌上轻轻一磕,三个花朵形的黄花果糕就做好了。有时图省事,也会直接用手把面团捏成长条状,再在上面戳三个圆圆的小洞,做饭时顺手蒸几个,照样是一块美味的糕。

在乡间,春天做黄花果糕也算是一件隆重的事体。做糕点时互通有无,我家没有捣臼的木棍,要去问隔壁四爷爷家借,隔壁四爷爷家做黄花果糕时,家里缺了石臼,便来借我家的用。每家也都会拿出自家做的黄花果糕来互相馈赠一些,每家的滋味都有些不同,形状也是各异。来去之间,都是乡间的你来我往。

我童年时的黄花果糕,还没有各种“网红”的馅,咸蛋黄肉松,芝士牛肉,富贵花哨。我吃得最多的是无馅的糕点,最简单质朴不过,那甜是黄花果和艾草在春天时冒出第一片叶的甜。颜色则是暗暗的深绿色,一些没有捣碎的小叶子碎星星点点夹杂其中,韧韧的,甜丝丝的,一直萦绕在我的舌尖和脑中,令人至今怀念。(金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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