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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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品读藠头与鼠曲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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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说,南方人很少知道藠(jiào)头即是薤(xiè)的。我也如此。

藠头

故乡福建长汀讲的是客家话,把藠头称之为“荞”,读第一声,轻柔间带点向上的尾音,像极了春天里的一缕杨柳风,清新扑面。小时,我常在正月的宴席里遇见“荞”和“荞头”。靠山吃山,故乡人极为擅长处理土地上的收获:鳞茎“藠头”要经腌渍后上桌,在春节的大鱼大肉中,它就是最亮的白月光,爽口解腻;薤叶形似野葱,用来炒腊肉,香气袭人,每有上桌,必是最抢手的时令菜。

今年春节,我们留在上海过年。在抱团取暖的老乡聚会中,我意外看到了暌违十余年的“荞”,是同学从故乡带来。当薤炒腊肉上桌,我失态地运箸如飞,以风卷残云之势打扫战场。那一刻,乡愁作祟,唯觉此物胜过各种山珍海味。

还是要感谢汪曾祺,如果不是他,我怎会知道,在我身边默默美味了几十年的藠头,有多么辉煌的过往。它曾在古人的挽歌里吟唱,汉乐府里的《薤露》中,就有“薤上露,何易晞”的感叹;在白居易的诗里,它是很好的下酒菜;梅尧臣、范成大,那么多的文人骚客,都将它写进诗篇。

它曾那么有名,只是,我们忘却了而已。

白头公也是如此。这也是一种“野草”,白毛黄花的小草,在中国南方的田埂中最常见到。因表面有白毛,家乡人称之为白头公,正月就可以采摘入菜,一直延续到清明。

鼠曲草

我曾在许多地方与它相遇。每一次,它都变换着不同的名字亮相。佛耳草、白头草、白头翁、水曲草、清明蒿、田艾、菠菠草……它就像论坛上的水*,准备了无数的小马甲,走到哪里都觉得面熟,就是抓不住它真实的名字。

周作人《故乡的野菜》中,它的马甲就成了黄花麦果,“春天采嫩叶,捣烂去汁,和粉做糕,称黄花麦果糕”。黄花麦果糕好吃吗?知堂老人引用了一首当地的童谣为证:“黄花麦果韧结结,关得大门自要吃,半块拿弗出,一块自要吃。”好吃得不敢让人知道。

后来,文章揭晓,方知晓此君真名实姓:鼠曲草。上网一搜,它足足有五十多个别名,真是夸张。不过有一点应该是得到一致认同的,不管在哪儿,鼠曲草代表着美食。

在闽西客家,鼠曲草一般用来做粄,这是一种年糕,油炸而成,口感也是“韧结结”,唇齿之间,还有青草纤维拉拉扯扯的韧劲,真是百吃不厌。

其实,在国内各地,鼠曲草制作而成美食并不少见,鲜活地存在于许多人的记忆里。

在上海,有人用它做青团;在福州,它是波波粿;在闽北邵武,它叫包糍,也可以用当地话称拿扎提;在江西赣南,它就是暖菇包了……到了闽南或者潮汕,鼠曲草终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鼠曲粿,也叫鼠壳粿。童谣也这样唱着,爱吃鼠曲龟,顶丘跌下丘……

作为一种“野草”,鼠曲草其实还是春日七草之一,可入药。医书上说,味甘、微酸,性平。归肺经。有化痰止咳,祛风除湿,解毒之功效。这就是青草药了,秉持传统的人,多少都懂得一些。

记忆中大部分时间里,它们被当成“野菜”,偶尔为人们想起,也只是尝尝鲜而已。事实上,所谓的“野菜”并不“野”。它们曾是我们先人很重要的蔬食,居庙堂之高,只是在经过千百年之后,被取代了主流地位,慢慢沉睡在典籍的时令里。

话说回来,药膳的药,归根结底还是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它们按照自然的规律生长,或兴盛或衰微,它们也许会沉寂,但绝不会被遗忘。在反季节蔬菜占据主流的时代,四时瓜果,随时可得。幸好,还有这些“野生”春草,顺应节气的变化,一一现身,提醒我们不时不食的美好。每每遇见,心生欢喜。

藠头的花

青草年年绿,美味时时在。只要时间到了,它们就会被唤醒,回到人们的餐桌上,一如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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